正光五年,大魏与蠕蠕联军破真王大军于五原,破六韩拔陵亲率大军御敌,然联军勇猛,虽破六韩拔陵殊死力战,仍败绩已定,率残部连夜逃回怀朔,至此,五原一役,大魏与蠕蠕联军大获全胜。时有童谣唱曰,“假王未必假,真王非是真,谁是真王者,天道有轮回,谁能骗过谁?”
前言深夜,中山,独孤一族府邸寂静的夜,本是一片安然,可匆匆推门而入的声响伴随着一众急促的脚步声,也是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已是对弈多时还未分出胜负的独孤一族少主独孤如愿手执白子,漂亮的双眸在灯火通明中更添几分深邃。干净漂亮的手指上虽有薄薄一层老茧,但却丝毫不损一丝美感。白皙的指尖与那白子融为一体,仿佛更添几分魔力。在他对面,手执黑子的宇文一族小郎君宇文泰同样一脸深思,只是,此番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面前已是摆了大半棋子的棋盘之上。黝黑的脸伴着皱起的眉头,倒是与对面的清秀俊美的独孤如愿,形成显而易见的对比架势。这一黑一白,若不是日常瞧惯了,怕是此番也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才是。赵贵嘴角噙着笑,整个人的脸上也更多了几分惬意。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这二人这架势,此番,就让他赵贵兄弟,给这二人一番惊喜,“如愿,你可知晓那”“元贵,若你是为那五原之胜如此,大可不必,”独孤如愿还未开口,身边的宇文泰已是冷冷开口,手中黑子在棋盘上落定,瞧着已是被重重包围的白子,宇文泰的脸色反而是更难看几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对上显然是不甚明白的好友,宇文泰的脸上更没了好气。元贵这家伙,怎么如今倒是越活越蠢?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就是丢尽赵家脸面,“元贵,破六韩拔陵虽是元气大伤,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真王府的实力还在,我等如今想着就回武川,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宇文泰声音里愤怒意味十足,听着,委实是不舒服。不过,赵贵也知晓此番不是他该计较宇文泰的时候,毕竟如今北地和六镇这般局面,黑獭这般反应,也理所应当。不过,理所应当是理所应当,黑獭这小子,若是想把气撒在他赵贵身上,那也绝对是找错了人!赵贵的脸色一沉,连带着整个人也多了几分不豫,“黑獭,你到底是何意?”
“闭嘴!”
突如其来一声,让赵贵将注意力终于转移,瞧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寇洛,赵贵的眼睛顿时也瞪得老大,“阿洛?”
这小子,不是秘密去了那破六韩拔陵处打探消息,为何现在会出现在此处?“如愿,今番中山之地你预备如何?”
寇洛目光直直盯着面前始终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独孤如愿,显然是丝毫未把赵贵的诧异放在眼中。赵贵的心头瞬间恼怒,不过,他也知晓,寇洛此番归来,绝对是别有一番用意。瞧着宇文泰对面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的独孤如愿,他的心也渐渐冷了几分,“如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等只是寄居此地,想要如何又有何用?”
独孤如愿不答反问,对上赵贵愈加疑惑的眼神,他手中的白子终于放下。瞧着已是突出重围的白子,独孤如愿宁静的脸上终于多了一分真心的笑。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么?破六韩拔陵,你想的倒是挺美,可你能想到的,不代表,旁人想不到。你真王府想要一统北地,不愿意你做大的,可从来都不止我武川一处!不过,破六韩拔陵此番败绩,对武川,若说是好事,那也绝对是,谈不上。这北地之中,想要拿武川做文章的,可从来都是,大有人在。从手边的棋盒中拿起一枚白子,独孤如愿的手指不住摸索,良久,终于是叹口气,将白子重新归入棋盒,“元贵,你当真以为,此时王军收复武川,于我武川一脉是天大的好事?”
难道,不是么?赵贵不语,对上独孤如愿清冷的眼神,他的心瞬间仿佛被一盆冷水彻底浇凉,让他从头到脚都冷的不行,赵贵的心一紧,可嘴上却还是得理不饶人,“如愿,莫非到如今,你还在想那鲜于修礼会站在,,”“元贵,言多必失。”
刚刚进门的李虎脸色已是大变,立即也是出言呵斥。赵贵的脸上瞬间恼怒。难不成,如今在这独孤府邸,他赵贵竟是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么?“阿佐,难不成我说错了!”
李虎没有说话,可瞬间而来的一个严厉的眼神,让赵贵只得闭起了嘴,可是,虽然知晓不该再多说,但赵贵脸上还是有不甘,他们这等人物,怎么可能真的与那些草寇为伍?如今虽是有那蠕蠕王之力在里头,可王军收复武川之日,他们这些武川豪族们,才能真真正正返回故里不是么?是,那王军也是包藏祸心没错,可说到底,有武川诸族在,武川乃至北地才能真正安稳,那元诩小子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蠢到在短时间内就将武川尽数换血!“如愿?”
“六镇之乱,始于六镇,府兵之事,朝廷早有微词,怀朔改镇为州,就是最好之例,既无镇,只有州,我等豪强,只能听凭朝廷处置,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了武川镇,我等豪强之于朝廷,只能是有害无利,如今蠕蠕示好,更是让朝廷尝到甜头,武川不存,只是时间早晚。”
宇文泰声音冷静,字字句句皆是残忍又现实,赵贵的脸色终于如独孤如愿一般凝重,果然,还是他赵贵想的太简单是么?“所以,武川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了。”
赵贵声音都有些抖,对上宇文泰沉默的眼,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沉痛,这多年来朝廷对六镇的漠视早已不是新鲜事,若非朝廷薄待六镇,让六镇官兵日子都过不下去,六镇何至于会出如今这般大乱子。朝廷不给活路,六镇子民,自然要自己个儿寻找出路。至于这出路是对是错,到如今,却也是谁都给不出明确应答?赵贵的眼角也是酸涩,过去的种种不该想的一下子都涌上来,果然,从过去到现在,还是他赵贵对元氏一族,报的期望太大了么?“既如此,我等不如也反了!”
心头一阵恨意,赵贵也是脱口而出一番话。只是,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面色大变。“元贵,你疯了!”
寇洛颇是气急败坏,他就知道,今次让元贵来此,就是天大的错误!这小子,从来都不是深谋远虑之人。“如愿?”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镇北大军,有此想法者,可不止是如元贵一个,”一贯沉默的李虎忽然出声,在座之人亦是哑然,李虎却是挑挑眉,目光扫过一众诧异之人,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坦然,“怎么,不对?还是诸位皆以为,那元深久居恒州,不是有别样心思?”
“阿佐所言,甚的我心。”
宇文泰的脸上笑容更大,他就知道,阿佐此番,定是带着重要消息归来。他宇文泰从小到大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般温和无害。阿佐这只猛虎,不过是敛了表面锋芒罢了。这锋芒虽被刻意遮掩,不过,想要释放,可从来都不是难事!“所以今次,我等武川诸人,保存实力方是紧要。武川如今早已是我等归不去的故土。无论如何,就算我等如今想做什么,身在中山处,我等,也是什么都不能做。”
“不错,保存武川实力,不做无必要斗争,必要之时,随机应变。”
独孤如愿缓缓开口,对上宇文泰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的唇角也是勾起一抹笑,目光扫过众人,不出意外彼此皆是表情各异。独孤如愿笑容更大,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此番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还真是,大逆不道啊!恒州,高府,放下手中刚截获的密报,高欢的脸色也有了几分凝重,独孤如愿,此番倒是我高欢小瞧你了,“阿兄?”
“陈悦,”一脸风尘仆仆之人显然刚从军中赶来,也着实有些难为他了,“河西之地如何?”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错,他高欢看人的本事,从未有错的,“五原之围已解,下一个就是云中,云中处,贺六浑须得亲自领兵,不知阿弟可愿随阿兄前往?”
“陈悦愿跟随阿兄左右,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待他日事成,陈悦,阿兄定然与你列土封疆,各自为王。”
瞧着丝毫都未有讶异之色的侯莫陈悦,高欢的笑容更大,只是此番,他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未达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