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正光六年,春,北凉州刺史锡休儒等自魏兴侵魏凉州,攻直城,魏凉州刺史傅竖眼遣其子敬绍击之,休儒等败还,同年,蠕蠕可汗阿那环再遣使入京,帝诩善待之,并再遣中书舍人冯俊劳赐阿那,蠕蠕势强,阿那遂自称连头兵豆伐可汗。—前言大魏都城,洛阳,太后寝殿内,胡氏已然正襟危坐了几个钟头,一身黑衣配上简单利落的装饰,比起平日的妖艳妩媚,倒是平添了几分温柔之感,昔年先帝还在时,胡氏常年即是如此装扮,如今时隔多年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了,服丧期满,刚刚归朝的侍中,琅琊长公主驸马都尉穆绍脸上显而易见的变化自然逃不出胡氏之眼,唇角勾起一抹温和之笑,胡氏脸上尽是一派温婉从容,对付男人这种生物,就算是现在,她胡氏可还有自己的那一路门道。世间男儿者,无论是何等模样,对女子,都是不容抗拒,其中的差别,不过就是喜好欣赏的口味不同。有的爱妖艳美女,有的爱清水出芙蓉。既然想要男儿者为自己所用,那身为女子,自然,不该浪费自己个儿与生俱来的优势。对上穆绍愈加复杂的脸,胡氏的表情愈加和颜悦色,“今番传召永业前来,是为国事,亦是家事。那元叉近日似又有张狂之势,本宫心内不安,永业素来刚正,定内给本宫排忧解难。”
胡氏的脸上全是春风化雨般和煦,穆绍却是脑子一个激灵,他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他穆绍,也想成为那满朝文武皆是鄙弃的弄臣不成?微微躬身行礼,穆绍的头也是低的更深,“小人不敢,只是为人臣者,本就改为国主分忧解难,那元叉既做不到这点,太后除去他此人,也理所应当,更何况元叉不只为王族,更属外戚,昔年元叉势大,为外戚者因素更多,如今元叉死不悔改,因着太后怜悯居然还敢祸乱朝纲,太后若再不下决断,大魏社稷当真危矣。”
穆绍单膝跪地,言语之间竟是真诚,瞧着胡氏的脸上尽显犹豫之色,穆绍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坚决,无论如何,就算这胡氏再不是什么好女子,只要她身为当朝太后一日,身为大魏臣子,就得为太后马首是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这君之母,是“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之于太后绝对要不得,望太后三思。”
室内一片寂静,能听闻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穆绍的头依旧低垂,眼中已是闪过千山万水。胡氏依旧未言,整个室内陡然也多了几分诡异。直到突如其来一声袭来,这番尴尬的境地才正式被打破。“太后,潘充容求见。”
胡安的脸上全是恭顺,可瞧着重重松了口气的穆绍心头也不由得一松。这穆大人身份尊贵,若是太后真的惹怒了他,怕是到头来,胡氏一族,也得不到几分好。长公主的夫婿,虽然刚刚归朝,但名望丝毫未减。如今这等大魏紧要关头,太后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胡安的目光偷偷瞄向胡氏,正对上一个冰冷的眼神。他的头立刻低下,心里已有决断。太后从不是等闲女子,岂是他这等小人物所能比拟?“本共有要事与穆大人相商,后宫诸事以后再说!”
胡氏终于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让胡安心里急得不行,“太后,那潘嫔说是那元叉对他无礼,为自证清白已是几乎血践寝殿,,”胡安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上身边穆绍的脸上不敢置信他的额头也立刻全都是汗。到底还是他胡安太过莽撞,这等事,怎可在穆绍耳边多言?果然,下一刻,穆绍已是满面怒色,“那元叉今昔居然敢对大王后宫不利,当真是胆大包天!”
飞快地从地上起身,穆绍已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这穆大人,与那穆亮老大人,当真是如出一辙的率直,若非因着穆氏满门忠烈,怕是那脑袋,都不知搬了几回家,胡安心头有惋惜,可对上胡氏已然是似笑非笑的脸也是立刻低下头,“小人多言。”
“大王既非要元叉死,本宫于情于理,都该给大王个台阶下。”
胡氏缓缓起身,瞧着已然是惶恐不已的胡安,脸色更是阴冷了几分,“那潘嫔既然肯出了这么大一份力,本宫若不给赏赐,岂非白瞎了她这般苦心?”
···············“是,潘充容?”
“是,小人亲耳所闻,错不了。”
殿内,一脸愤愤不平的小丫头脸上全是怒色,“娘娘,那个贱婢,不过是仗着和娘娘有几分相似,得了大王几次宠幸就敢在太后跟前邀宠,实在可恶!”
可恶,是么?可这后宫之中,得大王宠幸者,耀武扬威,难道,不是应该?尔朱英娥眸色一深,手中的笔也是立刻一顿。瞧着笔下已然是歪斜的大字,眼中也是复杂未明,罢了,已经是坏了的字,再修补,又有何用?扔下手中的笔,尔朱英娥依旧一动不动,瞧着自家主子这般平静,身边的小丫头也是急了。自家娘娘就是这般好气性,若非如此,就凭潘嫔那个没脸的,也敢在后宫横着走?“娘娘,那潘充容摆明就是献媚讨好大王,谁人不知后宫之中大王最是宠爱娘娘,那潘嫔不过是与娘娘有几分相似大王才,”“楚女,你可曾想过,那潘嫔一介宫妃,敢公然指控朝中重臣,究竟是谁人给她的胆量?”
尔朱英娥打断侍儿之语,漂亮的双眸立时多了几分咄咄逼人。主子目光如此犀利,小丫头自然也不是傻的。的确,潘妃一介小小后宫女眷,还是个出身低微的。那元叉何等尊贵,就凭她,居然也敢,不,不对,那潘嫔再如何,也懂得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如今她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事,那一定是,背后有人撑腰。能给潘嫔撑腰,指证大臣,让她不敢不为的,就只有,大王?小丫头的脸上瞬间全是恐惧,尔朱英娥叹口气,虽然迟钝了些,但好歹也是她尔朱英娥一手调教出来的宫女,总算有几分脑子,还是个可塑之才。脸上浮起一抹笑,瞧着已是浑身发抖的小丫头,尔朱英娥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和悦,“楚女,后宫与朝堂,从来都是千丝万缕,潘嫔出身低微,若想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光凭大王的稍许怜爱,是不可能站稳脚跟,”小丫头的身子抖的更凶,尔朱英娥的脸却是冷了又冷,“楚女,你既然是从尔朱一族挑上来的人,就该知晓,尔朱一族,从来都不养废物。于我尔朱英娥,在这后宫中,更不需要!”
“娘娘?”
小丫头已是慌忙跪地,脸上也是有了泪,“楚女一定谨记,娘娘,绕过楚女这一次吧!”
“娘娘?”
匆匆入门的心腹素衣对上面前甚是古怪的主仆二人,脸上也是多了几分了然。楚女这丫头,还是太过脑子简单,“娘娘息怒!”
“后宫这种是非之地,想要生存何等艰难。连那前朝皇后太后都是死无葬身之地,更遑论是我尔朱英娥。”
瞧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婢女,尔朱英娥叹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是多了几分凄怆,“你二人起来,如今在这吃人的地儿,我北秀荣之人,太过珍贵。有我尔朱英娥一日,就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娘娘?”
楚女与素衣皆是红了眼眶,尔朱英娥却是神色已然恢复,“你二人,把秀容刚送来的珠宝挑几件好的送去给潘嫔,记住,悄悄的,莫要让旁人瞧见。”
“是,娘娘。”
楚女与素衣飞快起身,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也是匆匆离去。偌大的宫殿内,此刻只剩下尔朱英娥一人。烛光摇曳中,这张美丽动人的脸上也更添几分坚决。大王,你此番既然对我尔朱一族起了顾虑,我尔朱一族,对你稍加戒备,也是理所应当!你不仁,我等当然可以不利。因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元诩,欠我!·················“此话当真?”
“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亲自去的,错不了。”
心腹暗探声音虽低,但脸上的笃定也是一览无余。元诩的脸色瞬间多了几分沉痛,英娥,你与本王,如今竟也走到这步田地了么?你我少年夫妻,一路走到现在,经历太多风雨,本王此番,不过是利用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这般对本王戒备是么?元诩的眼眸愈加灰暗,可片刻之后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是大魏之主,如今在儿女私情上,绝不可浪费不必要的精力!因为现在的大魏,输不起,他元诩,更是输不得!“那元叉府上多加些人马,可别让他死了。”
元诩的脸色全是冰冷,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心穿透,饶是早已跟随元诩多年的心腹也是不由得打个寒颤,“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