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你今日的话究竟是,”“嘘!”
室内,李虎瞪大了眼,可独孤如愿却是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目光扫过周遭,随即也是落到角落暗处,“尔朱小郎君既深夜至此,何苦隐匿其身?”
“独孤郎确是明察秋毫,万仁佩服。”
从暗处缓缓走出的尔朱兆满脸皆是笑,李虎的脸却是冷了又冷,他不傻,前脚如愿与黑獭矛盾如斯,后脚这尔朱兆就至此,若说其中无关联,绝非可能!尔朱一族,果然个个皆是狡诈!李虎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自然是逃不出尔朱兆的眼。脸上的笑容更大,尔朱兆看向李虎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蔑视。这李氏到如今还是个空壳子,果然是有原因的!这李氏的后人,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小将军,可否让万仁与独孤郎单独说几句?”
“小郎君言重。”
李虎拂袖而去,他不傻,这尔朱兆一脸看傻子的眼神他若是瞧不出来,这么多年的书,他也算是白念了!李虎已然走远,留下一脸冷然的独孤如愿与肆意张扬的尔朱兆四目对视,气氛陡然也是沉了又沉,尔朱兆的笑容也是渐渐消失,看向独孤如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寒凉。他尔朱一族素来自诩聪慧,可既然是聪明人,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拆穿心事。这个独孤如愿,有的时候,的确是聪慧的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独孤郎既了然所有,尔朱一族,自当无话可说,可独孤郎请谨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尔朱兆的脸上浮起几分怪异,“尔朱一族或许是动了几分心思,可独孤郎扪心自问,对洛阳处,就真的没有多动心思?”
“彭城王一脉素来忠贞,岂是如愿一人之力可以左右?”
独孤如愿异色双眸中满是平静,丝毫都没有被人威胁的意思在,瞧着一脸铁青的尔朱兆,独孤如愿清美的脸上也是浮起一抹浅笑,“尔朱小郎君未免太高看如愿,尔朱氏既然选择了元子攸,就该对这其中的变数有研究,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无论何时,都不会有差池,阴谋诡计,只能在疑心之处有用,若无疑心,感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变。所以,独孤一族所有,尔朱小郎君,还是莫要多虑了。”
“若果真如此,独孤郎与那宇文黑獭,又怎会如斯?”
尔朱兆的脸色分外难看,说出来的话也再没了刚刚的恭敬。独孤如愿依旧面色坦然,“黑獭虽一时被蒙蔽,但总会想通,尔朱小郎君,莫要担忧。”
瞧着脸色更黑的尔朱兆,独孤如愿的笑容也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尔朱小郎君,该比如愿知晓这个中道理。”
··············“独孤如愿所言,并未有错。”
“菩提,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室内,尔朱兆话里是显而易见的杀意,尔朱菩提颇是头疼,他这个兄长,果然,从来都是刚愎自用,丝毫都不考虑旁人的感受。可如今这般局势,他尔朱菩提若是再不提点,他日若真的惹恼了耶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兄弟二人,“阿兄,今番你这先斩后奏,若是让耶耶,”“本王该知晓什么?”
浅笑的声音让在座二人皆是心头一惊,灯火通明的房内,尔朱荣那张俊脸一览无余,饶是尔朱兆自认英勇此刻也难免胆寒,身边的尔朱菩提更是早已“扑通!”
一声跪下,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抖,“耶耶恕罪,阿兄与菩提此番非是故意为之,实乃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耶耶何时说过要怪罪你二人?”
尔朱荣笑容丝毫未变,灯火通明中,那张俊秀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春风化雨,尔朱菩提脸上满是困惑,尔朱兆却已经恍然大悟,“莫不是,阿叔也也想试试那宇文泰?”
“想与高欢相较,总得有那个实力与胆量不是?若无考究,何时才能得出答案?”
尔朱荣浅笑,“今番你二人的伎俩虽说简单粗暴了点,但也算歪打正着,宇文泰,”思及刚刚所见那个虽是悔恨却也倔强的让人欣赏的身影,尔朱荣的笑容也是更大,“虽然如今差了些火候,但总归,还有几分可塑之才。”
“····”同一时刻,中山,宇文氏旧邸窗前的宇文泰,已站立多时,比起白日里的怒意,这张黝黑的脸上如今也只剩下平静,如愿说的未错,若因为他宇文泰一人将整个武川都拖下水,舍弃他宇文泰一人保住整个武川,理所应当!“尔朱郎主确是智谋无双,教出的子侄个个都出挑,此计谋虽拙劣了些,但直击人心,效果当真极佳。”
戏谑的男声一如既往地,让人厌恶,宇文泰的眼中有愤恨,手已不动声色挪至腰间,却很快又恢复如初,罢了,在此处要这高欢性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算这高欢心甘情愿被自己所杀,带来的后果,也不是他宇文泰一个人乃至宇文一族能承受的。他宇文泰,可不是那贺拔岳意气用事之人。他做事,若无万全之策,是绝不会冒险,因为,如今的宇文泰和宇文一族,绝对输不起!这一来一往的小动作自是逃不出高欢之眼,低低一笑,高欢的脸上欣赏之意一览无余,果然是磨难最能历练人,这宇文泰比之过去,倒还真多了几分让人欣赏之处。虽然还不够格做他高欢的对手,不过,倒也值得他高欢多花几分心思。目光中多了几分深邃,高欢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尔朱郎主若知晓今番宇文氏小郎君之长进,当会更欣慰!”
“你大费周章而来,不该是只为看笑话,”宇文泰目光灼灼,也是懒得再拐弯抹角,可这种人说话,拐弯抹角只是折磨自己,对小人,压根不需要有太多君子之谊,“高欢,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欢想要的,很多,宇文小郎君,给不了,”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但狼一般的目光却是如炬,此时此刻,宇文泰不得不承认,这个他素来都看不顺眼引之为仇敌的男人,论可取之处,真的很多,或许,尔朱荣今次,也许,真的帮了他宇文泰一把。毕竟,若非是这尔朱荣一路逼迫,他宇文泰,或许到如今还自以为是,不知道敌人有几斤几两,连自己是如何死无葬身之地的都不晓得。宇文泰眼神微暗,随即也是拳头紧紧捏起,“河西暗中支援那彭城王,想来高大人也是出了力,只是那元劭非会领高大人之情,可尔朱氏,却会记恨高大人横插一脚,这般得不偿失,高大人未免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那宇文小郎君以为,何为小,何为大?”
宇文泰脸色一沉,高欢却是笑容如沐春风,这武川一脉,到底还是个个都单纯,宇文泰这小子算是个机灵的,可在大是大非跟前,还是与白痴无二,“宇文泰,你到底太幼稚,我高欢做事,还轮不上你来指手画脚,”紧紧逼近那张黝黑的脸,高欢的脸上满是居高临下,蔑视已是显而易见,“凭你宇文泰,现在没资格成为我高欢的对手!”
没有资格么?宇文泰的脸色铁青,瞧着已是往外离去的高欢,牙几乎都要被咬碎了。高欢,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宇文泰,会让你明白,宇文一族的男儿,从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天涯共此时,独孤府邸,书房内,独孤如愿已一人对战自己几时,燃烧许久的烛火已经快要熄灭,棋盘上已经再一次密密麻麻,可独孤如愿丝毫撤离的意愿都没有,还未下到精彩之处,现在撤离,不值得。而且,他要等的那个人既然还未现身,他独孤如愿现在就主动认输,也绝不是独孤一族少郎主该有的懦弱!“一人对弈,未免无趣,不如,与本郎主来一盘?”
陡然传来的一声,立刻拉回独孤如愿的思绪,瞧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尔朱荣,独孤如愿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尔朱郎主,久违。”
独孤如愿礼貌颔首,尔朱荣却是轻车熟路执起黑子,灯火已被熄灭,瞧着已然被团团包围的一片漆黑,他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那李虎倒是个实诚的,独孤如愿,还当真是自欺欺人的紧,居然还当真以为,他尔朱荣来此,可以瞒得过旁人的耳目,实在是,可悲。“白子非为白,黑子未必黑,独孤郎想要独善其身,根本绝无可能,”一手执起团团黑子,尔朱荣的笑容也是渐渐消失,“独孤郎,你输了。”
“尔朱郎主确是高智,如愿佩服。”
“若此为独孤郎真心,如今就不会是这般模样,”飞快从榻上起身,尔朱荣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冰寒,“鲜于修礼不过一句空话独孤郎居然能信守承诺至今,倒真让本王开了眼界,独孤郎,秀容门槛虽低,却也非是想进就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