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蠕现今亦是盗贼四起,于我大魏而言,未必是好事,大梁皇帝包藏祸心,南境之地,莫折念生反叛日盛,萧宝寅连年征战,士卒早已困倦不堪,岐州一地,刺史,”“如愿,够了,”独孤如愿面色一冷,被打断了话显而易见颇是不满。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上难得怒容,身边的赵贵却再不想再忍耐,虽然他赵贵的确不比独孤如愿智慧卓然,可有些事,他自认比起旁人看的明白,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愿的确聪慧,可若是这是非牵涉到自己个儿,怕也是看的不分明,既然如此,身为兄弟,他赵贵,自然有义务帮他点明。“如愿,你可知现今,有关你独孤郎的谣言,不单是这殷州,整个北地都,”“若畏人言,他日我独孤如愿就不会自请领命,还有,元贵,武川诸人,何时畏过人言?”
独孤如愿一脸坦荡,赵贵却是急了,“可是,”“没有可是,独孤一族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昔年人言独孤郎怀天命出生,独孤一族惴惴多年终究还是避无可避,既如此,我独孤如愿,为何要再畏人言?耶耶与阿娘为那人言痛苦半生,阿若也因此心怀苦痛,如今须臾数年,有些事,如愿反倒看明白了许多,避无可避的天命须得顺应,但人言,绝不可奉若神明!”
独孤如愿的脸上全是冰霜,一时之间,赵贵也是哑然,烛光摇曳下意气风发的独孤郎,与战场之上那杀人不眨眼的青年将领相重叠,一时之间赵贵只觉周身冰凉,原来,看错如愿的,从不止黑獭一人,也许,从始至终,他赵贵所知晓的独孤郎,都只是一个不存在表象。真正的独孤如愿,也许,他从未看清过,“····如愿,你当真预备出战冀州?”
“箭已发出,就没有回头路,元贵,你我都无选择。既无选择,那就要战的漂亮!”
················范阳,真王府,杜洛周面色分外难看,手指紧紧捏住刚到手的密信,牙都要被咬碎了,葛荣,你欺人太甚!“大王息怒!”
“贺六浑,你可知那杜洛周在冀州诸郡县,”“冀州之地广大,以齐王殿下实力,想要一举拿下,没有个一年半载,绝非可能,持久战最耗费国力,与我真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既如此,大王何苦动怒?”
高欢躬身行礼,不出意外瞧见杜洛周脸色已阴转多云,“范阳一地虽好,但柔玄为真王府所在,为安全起见,大王还是早日回柔玄为妙。”
“····贺六浑思虑周全,倒是本王太过糊涂,也罢,待韩楼率军而至,你与本王,一道回柔玄。”
“····小人遵命!”
“对了,这丹书铁券,本王把玩数日也是腻了,今次就赐予贺六浑,来人,”杜洛周一招手,身后诸人已是手捧锦盒上前,“高大人,请!”
“·····多谢大王。”
面目改色拿起那金灿灿的一片,高欢又将其放置于鼻尖细细摩挲,“却是好物,贺六浑当会将此物日日带在身边,以报大王恩典。”
“如此甚好。”
杜洛周的脸上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贺六浑,本王确是未看错你。”
················“····大王莫要被那高欢小人迷了心智,”一身戎装跪地之人脸上全是恼恨,瞧着杜洛周越来越冷的脸心头更是不好,“···大王恕罪!”
“韩楼,今后,莫要让本王再听到不该听的,否则,休怪本王不念昔日之谊!”
“···是。”
韩楼一脸不甘不愿,却也是默默退下不再言语,还算有点眼力劲儿,总算是有点脑子,杜洛周冷哼一声,“···此番,倒要多谢独孤郎慨然相助,本王竟不知,身边之人,竟个个包藏祸心!”
“大王客气,”从暗处缓缓走出的人卸下人皮面具,一张分外动人的脸上满是诚意十足,这等人才居然甘心为那葛荣效力,着实是可恨,“独孤郎若愿为真王府效力,本王定会比那葛荣更加优待,裂土封疆为王,不知独孤郎意下如何?”
“若为齐王殿下知晓如愿心有异心,怕是独孤一家老小都得命丧黄泉,”“成大事者不拘小结,更何况,以独孤郎之姿,天下女子皆是趋之若鹜,又何苦,”“大王慎言!”
空长了一张好脸儿,一点都不知进退!杜洛周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既如此,本王也不再勉强,范阳是非之地,独孤郎还是尽早启程为妙。”
“是,大王!”
真真是不知好歹,为人臣子者,居然如此没有眼色,那葛荣定也是看重这一张好皮囊,哼,当真和鲜于修礼一般无二!···············范阳城外,幽深的峡谷中,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空谷中尤为显著,“嗖!”
的一声,冷箭陡然而出,片刻之后,“啊!”
的一声惨叫也是响彻山谷,刚刚清晰可闻的马蹄声却还在继续,仿佛那一下从未出现,不过,若细细深究亦可察觉,急促的马蹄声,此番更是响亮,月亮已由显而易见的皎洁慢慢隐入黑暗,星子也渐渐失了光芒,终于,那急促的马蹄声停了,空山之中,再一次恢复寂静,仿若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出现,唯有身处其中之人,才知晓究竟有何不同,“高大人之骑术,比之过去,精进不少,”“独孤郎亦是,不仅是骑术,就连这心思,也深沉太多,”高欢面色冷峻,手已是放置于腰间,独孤如愿自然知晓那是何物,对上身边一双几乎是要杀人的狼眼,独孤如愿全是冷峻,“高大人既然敢算计,自然就得承受失败的苦头,杜洛周虽愚蠢,但他手底下之人,未必个个都是无脑,想取杜洛周而代之之人真王府内比比皆是,高大人手段虽然一流,但百密总会有一疏,今番那韩楼之事,就算无如愿,也会有他人,如愿出手,总好过旁人。至少,于如愿而言,高大人是故人,既是故人,故人之谊,总不能辜负。”
好个故人之谊!独孤如愿,你当真以为高欢不晓得,你今番,不过是虚与委蛇几面不得罪么?牙几乎都要咬碎了,高欢的脸上却是浮起一抹笑,“如此,就多谢独孤郎了,他日秀容相逢,贺六浑,定会当面酬谢。”
“若真有那一日,但愿秀容,不会再重蹈覆辙!多行不义必自毙,高大人,切记!”
翻身上马,独孤如愿手中紧握缰绳,脚下用力,身下的马儿已是飞快往前跑去,马蹄声渐去渐远,剩下高欢一人独留原地,寒风阵阵,新春的气息,果然不曾飘至范阳!“贺六浑,还不将那害人之物,”“姐夫安心,这丹书铁券,早被那独孤如愿换过,那有毒之物,怕是早被他带走,杨津昔日敢将此物拿出,必然是留了后手,”尉景噎住,饶是看不清高欢此刻神情亦是能想见他此刻心内绝对也是风起云涌,独孤郎,思及近日这位几乎将整个北地都炸开了锅的美艳郎君,尉景难免心存余悸,“贺六浑,那独孤郎虽是无双,但终究与你非是,”“姐夫安心,贺六浑心悦的,从来都是女子,那日,不过是权衡利弊,逢场作戏,算不得数,”四目相对,高欢的眼中全是真诚,尉景终于松口气,看来,到底是他们所有人想太多。···················“人贵有自知之明,可若连自知都不知晓,亦或是自欺欺人,到头来,只会是一事无成。”
手中棋子落定,尔朱荣的笑容亦是更大,瞧着已是泾渭分明的棋盘,笑容里更多几分惬意,对上似是若有所思的爱子,尔朱荣的眼中闪过几分恼恨,“菩提!”
“耶耶以为,那高欢对人,还有真心可言,”尔朱菩提丝毫未有惧色,反倒是忧心忡忡之意更甚,尔朱荣冷哼,“是不信耶耶,还是不信那独孤郎?菩提,耶耶看人,可比你清楚的很,高欢其人,于我尔朱氏终是大患,可如今我等少不了要他之助力,你以为,耶耶一力要招揽那独孤如愿,看重的是他那张表皮?世间容颜出色男女从不少见,独孤郎虽是佼佼者,但绝非唯一,尔朱氏招揽他,将来无论是于高欢,还是于其他人,都是一大制肘,”其他人?“宇文泰,”尔朱菩提愣住,若说那张扬恣意的高欢于尔朱一族是祸患,可这宇文泰,“你与万仁,皆是只图表面,”将手中棋子扔至棋盒中,尔朱荣眼中亦是烦乱,“若非尔朱氏子孙皆不可堪当大任,耶耶何故舍近求远保元氏平安?外戚勋贵虽荣,可终不是千秋万代,罢了,那青州之事,还得速速筹备,今次独孤郎这忙,秀容,必须得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