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者，还是当属独孤如愿。从暗处走出的赵贵默默叹口气，“若黑獭知晓那元斌之与其兄元鉴早已与齐王狼狈为奸，会是何反应？”

“以黑獭之智，这般浅显道理都不明白，宇文氏才是真的后继无人。”

独孤如愿声音淡淡，赵贵的脸色微变，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可下一刻，对上独孤如愿愈加冷凝之眼也是心下一沉，“你的意思是，阿泰如此，是那尔朱荣，刻意隐瞒？”

“宇文氏男儿个个皆为好样，三兄即便为虏，也是豪杰，这般人物为敌手，总是麻烦，借刀杀人，方是一劳永逸。”

面前的赵贵的眼中全是惊恐，独孤如愿却已别开眼，元贵如今，表面上虽然比过去多了几分心智，可内里，却还是如过去一般无二。“元贵，无用，尔朱荣其人，得不到的就得毁掉，更何况，黑獭现今，若再多三兄助力，于秀容与尔朱氏，绝非有好处，”“·····我现在就去见葛荣！”

赵贵猛的转身，风一般而来又如风一般而去，显而易见是急的不行。独孤如愿丝毫未动，依旧如刚刚一般如树而立。灯火通明中，只剩下他一人，颇有些形单影只的意味。旁人若是在此，怕是只会看到闻名天下的独孤郎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只是，身为独孤郎的娘子，看那紧握住令旗之手，如罗氏轻而易举就能发觉，眼下，她的郎君，心里早已是风起云涌。独孤郎，非是无情之人，无情虽非好事，可有情之人狠下心来，比无情之人更狠毒，郎君，你这又是何苦？房门半掩，刚刚赵贵显然早已发现了她的身影，却还是装作视若无睹，显然，赵贵也是想让她这个做娘子的，知晓些郎君不愿让她晓得的内幕。乱世，从来都非是男儿个人的乱世。父母妻子，都不可置身事外。尤其，她如罗氏，不是旁人，是独孤一族少夫人，于武川，于独孤一族，都避无可避。如罗氏咬住下唇，拳头亦是紧握，心中略一思忖，便已推门而入，“郎君，为何不与阿若明言？”

美丽的双眸中难得全是怒意，明知晓现今非是和时宜，如罗氏还是经受不住打击，郎君，你可知，多年无嗣，于女子，究竟是何打击？“郎君，究竟为何如此？”

“···阿若，四海皆平才会有一家安宁，”“可郎君明明知晓，这天下乱，未有数十年都不会停歇，难道郎君当真想让独孤氏后继无人，让阿若与郎君皆是成为独孤一族的罪人？”

如罗氏眸色深沉，一贯温柔的脸上此刻全是倔强，独孤如愿叹口气，元贵，你倒是个聪明的，如今，将阿若扯进来，我却是再无法可视若无睹。“····独孤一族，肩上背负的，从来都不止你我儿女私情，阿若，事到如今，如愿别无选择。”

没有选择，所以，只能继续将她置于不忠不孝的地步？头一次，对她心爱的枕边人，如罗氏觉得浑身发凉，究竟，这许多年，她竟是从来都未真正走近他的心？·················“·····格局太小的女子，只能做玩物，不可为娘子，”“·高大人通透，本王佩服。”

手中棋子应声而落，葛荣的眼中蔑视一览无余，高欢却显然丝毫不以为意，“如今战事吃紧，萧宝寅虽是包藏祸心，但于元诩与胡氏，却也别无选择，”高欢笑容更大，“从高处无故将人拉下又从低谷将人拔起，换做常人大抵是要感激涕零，只可惜，为帝子者，从来非常人，萧宝寅若叛乱，南境，可算是真的完了，大王他日一统北地之时，莫要忘记高欢今日所献计。”

···········“独孤郎，如何看那高欢所言？”

“虽非真心实意，但未尝无道理可言。”

独孤如愿垂眸，葛荣心知肚明是为甚，心头暗自恼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宇文小将军今番已往山东而去，想来宇文洛生其人不会有大碍，”面前之人依旧面无表情，葛荣心头恼意更甚，堂堂齐王殿下，岂是让人愚弄之辈？“····向死而生，求的是奇迹，”独孤如愿声音低低，“宇文将军离去之日，就已置生死于度外，为齐王府捐躯，是他之幸，”清亮的眼中全是真诚，异色双眸中全是难掩的哀伤，饶是葛荣也忍不住心念一动，独孤如愿，确当的上“祸水”二字，难怪当初阿兄宁可辗转周折也要留他在身边，别的不说，就说这张脸，也是独一无二。“····武川忠心，本王从未怀疑，”清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软，葛荣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温和，“···独孤郎安心，待他日秀容城破之日，本王定会善待整个武川之辈。”

善待？若真有那一日，武川所有人，大抵都会变为森森白骨，葛荣，你当真以为我独孤如愿是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