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算是勉强实现。接下来的迁移之事,曹昂并不准备插手,再加上战事基本结束,军医营也没太多事务,曹昂反倒闲了下来。黄巾军投降之后的第三天,曹昂一个人入了城,去拜祭张角的遗体。若是广宗城是被官军攻破的,张角作为逆贼之首,即使已经身死,怕是也得把尸体扯出,割下头颅,然后将尸体砍作肉酱,以报复他造反之事。不过现在张角是正常投降的,且黄巾起事的各处烽火未熄,数十万降卒之心未定,朝廷若是想安人心,就不能处置张角尸体。可是张角毕竟是个逆贼,若是给他风光大葬,太平道的人愿意了,可朝廷的脸面往哪放,卢植也不好处置张角遗体,只好放在那里,当作看不见。幸好现在天寒,尸体也放得住,若是六七月份,这尸体早就臭了。张角、张梁兄弟的尸体放在了大贤良师府的后院,虽然牌子摘了,但官军只接收了前厅,未进入后院。此时的大贤良师府,已经是人走楼空,除了张饶、羊鱼等几个人给张角兄弟守灵,空余一个院子了。张饶、羊鱼交接完城中事务后,便回到大贤良师府,换上缟素,守起灵来。虽说没法发葬,但也打了棺材,给张角换上寿衣,也算给张角最后一点体面。至于张饶二人,守在院子里,等待着汉军对他们最后的处置。张饶早有以死相报大贤良师的想法,只是他心愿未了,不发葬完张角,他终不敢死。曹昂进入后院,发现院中颇有一股清冷之意。他打量起整个院子,只见院中装饰很是简朴,全无奢华之物。这院子不错,能看得出当初修这院子的人用了不少心,但很明显,院子已数月无人打理、修饰,倒显得跟落败一般。从现在来看,至少张角本人,并未因为得势而堕落。相比较后世的农民起义,黄巾起义绝对是筹谋最深、谋划最稳妥、处置最得当的一次起义,什么王薄、翟让、黄巢、刘福通、李自成、洪秀全等人,在造反的技术含量上,给张角提鞋都不配。而张角却迅速落败,真的是时也命也。大汉民心未失,国力未衰,政局未动荡,人才未凋零。若是换个时代,他真的可能成功了。曹昂入院,让守灵的众人皆是一惊,毕竟城破三日,只有曹昂一人前来。早有人上前阻拦。曹昂言道:“我与张子,乃是旧友,今日张子亡故,当来一拜。”
羊鱼认得曹昂,赶忙让人让开道路。曹昂上了一炷香,对着张角拜了三拜。“张子,末学小子曹昂又来了,可惜不能再与张子谈经论道。说实话,我对于张子的黄天,致太平等思想并不以为然,之前我便说过,这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难以实行。可是今日,我对张子兄弟,只剩下敬佩。杀人易,杀己难,张子兄弟能以自身之命,换十多万百姓之命,除了圣贤二字,小子再不知该如何称之。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张子兄弟,今日以身殉道,比泰山更重,比东海更深。小子向张子保证,定会想办法筹集到足够的粮食,不使迁徙之太平道众,有冻饿之虞。今日作劣诗一首,以祭张子。”
只见曹昂拿出一篇文章,放在桌案上,一旁的羊鱼眼快,早看到了诗文内容。“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神鬼道中敬神鬼,太平经里说太平。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羊鱼读完,浑身都在颤抖。过了良久,他才对着曹昂重重一拜道:“大贤良师有曹子为知己,无憾矣。”
张饶等人不是很明白曹昂诗文中含义,但见羊鱼如此郑重,便低声问道:“这诗中写了什么?”
羊鱼回道:“曹子,把大贤良师,比作圣贤了。”
众人总算明白“圣贤”二字的意义,张饶向着曹昂重重叩了三个首,对曹昂说道:“张饶拜谢曹子高义!今若张饶不死,曹子但有吩咐,定竭尽全力。”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曹昂没再多说什么,将那张纸放入火盆之中。“希望张子保佑,能让这个天下,真的太平。”
曹昂在此没待多久便离开了,离开之时,倒是对送他到门口的羊鱼说道:“羊主簿若是今夜无事,愿请一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