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说的很是平静,可董章听到曹昂前面的话,便觉不妙,什么粮食啊,什么缺粮啊,都让他听得心惊肉跳。果然曹昂最后落脚到捐粮上,让董章更是心中一寒。“这!”
董章当然不想捐,这年头谁愿意将真金白银捐给旁人。于是董章略显踌躇道:“东陵侯开口,老夫本是不应该拒绝的,可东陵侯也知道,今年黄巾贼乱,攻州掠县,修县虽存,可我等众人为了御贼,也是元气大伤,着实拿不出来粮食了。”
董章的回答,早在曹昂的预料之中,于是曹昂便玩味地说道:“是这样啊,可是刚才,董公是说‘义不容辞’啊!”
董章忍不住暗骂曹昂这小人奸猾,竟然将他套进去了,现在想改口都难。不过董章毕竟是老油条了,知道今日曹昂前来,为的就是粮食。曹昂拿着大义压人,若是一粒粮食得不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董家虽然不惧他曹昂,但这个时候,多生事端,终是不美。于是董章咬咬牙说道:“董氏难,但国家更难。我等皆是大汉子民,就是再难,也当为天子分忧。今日东陵侯开了口,老夫要再是推脱,便是老夫的不是。今日我董氏就是苦死饿死,也得为朝廷挤出一百石粮食来。”
这话说得,将董家仗义疏财、为国为民的形象表现的是淋漓尽致,旁人见了,定然夸一句“道德之家”。曹昂没想到董章这么痛快就出粮了,这让曹昂准备的很多说辞没有用上。按道理来说,董章给他面子了,他应该见好就收才是,可区区一百石,实在不够。董章是修县地头蛇,有董章带头,其余人也会捐些粮食,但定然不会超过一百石,怕是以三十、五十居多。而一个修县,能捐粮的也就二三十家,这个数量,加到一起,连一千石都筹不够,上哪去弄八十万。难道曹昂要辗转八百个县吗?于是曹昂便说道:“董公仗义,曹昂感激不尽。按理说一百石已经很多了,但朝廷实在缺粮,曹昂只能厚着脸皮,向董公多借一些。”
董章这时心中也有些生气了,这还填不饱曹昂的胃口了,小小年纪,也不怕撑到。“东陵侯,这一百石都是从牙缝里挤得,再多,董家实在拿不出了。”
“董公,总能挤挤不是!”
“这?”
若不是不好得罪曹昂,董章就要开口大骂了,挤,怎么挤,你这黄口小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董章犹豫了一会,最终长出一口气道:“一百五十石,不能再多了。”
董章这态度,曹昂都有些不好意思逼迫对方,可是一百五十石,跟自己预想的,相差太大。“一百五十石,昂看出董公是尽力了,可是一百五十石,实在太少了,昂无法交差啊。”
这时董章真的是怒了,可他还是强忍住怒气说道:“东陵侯到底想要我家出多少粮食?”
曹昂伸出三根手指。“三百石?”
曹昂摇摇头道:“三千石。”
董章听了,这怒气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东陵侯,我敬你是名士,对你一再忍让,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于我,真当我董家是好欺辱的不成。”
眼看董章发怒,曹昂也是无奈,自己真没想欺负你啊。只见曹昂平静地说道:“董公何必生气,我今日前来,乃是诚心之举,我清楚董家的家底,董家有地数百顷,庄园十多处,佃户更是无数,区区三千石粮食,并不会使董家大伤元气。再说捐粮之事,本就是造福桑梓的行为,于国于民有利,于董公也是积德行善之举,董公行此善举,既得朝廷感激,又得民心,董氏何乐而不为也。若董公愿捐三千石粮,我愿替董家保举一人入太学,不知董公意下如何?”
董章听到曹昂后面的条件,勉强缓和下来,但三千石粮食,还是让董章久久不能平静。曹昂狮子大开口,着实过分啊。其实如曹昂说的,三千石粮,董家不是拿不出来,但就这么拿出来,又没多大好处,凭什么啊?难道你曹昂长得比别人好看。虽说一个太学生的名额让董章有些动心,但也不值三千石粮食。太学生最多时达三万多人,参与朝政,控制舆论,是一支相当重要的政治力量,陈寔、郭泰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但党锢之后,太学已经没了当初的盛况,虽然尚存,但聊胜于无了。于是董章继续拉着脸道:“老夫不知道东陵侯从哪得到的消息,可这三千石粮食,就是把董家卖了,也拿不出来?”
“董公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
曹昂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对董公,坦诚相见,可董公对我,却是充满了防范之心。三千石粮食,说少不少,可说多也不多,董公又何必舍不得。要知道当初若是太平道杀入修县,董氏一颗粮食也不会留,更不提像我这般,好言好语了。”
董章看着曹昂,有些吃惊道:“你要做什么?”
曹昂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曹昂是来求粮的。”
董章有些拿不清曹昂的路数,可终究是舍不得粮食。再说在董章看来,曹昂虽是名士,卓有声望,但无官无职,又能对他怎么样。董氏就是真跟曹昂对上,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董氏家大业大,跟京城里的董太后、董卫尉,也是能攀上亲的。于是董章不再搭理曹昂,摆出一副端茶送客的样子。曹昂见状,知道今日之行,怕是没什么效果了。当然曹昂本就没报多大的期待,曹昂要的是一个不让人诟病的流程,既然董氏不配合,他再做什么,也不为过了。“昂之所言,譬如良药,虽然苦口,却利用病疾,希望董公能好好考虑一番吧!”
曹昂起身又向董章行了一礼,便告退而去。董章心中有气,这次也不相送了,就坐在堂中,看着曹昂离开。待曹昂离去之后,他便让人将曹昂刚才用过的茶具,全都丢了。“终究是阉宦之后,不识礼仪。”
董章挺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