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要妇见舅姑,更有新妇为了取悦夫家,一大早便洗手做羹汤。她一觉睡到天亮,误了时辰,既是心中羞意,也担心惹得曹家人不喜。“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知道我喜欢起得晚。”
曹昂却是轻声安慰着袁荧,不让她太过紧张。夫妻二人起床晚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曹昂一边让人前往正房回报,一边优哉游哉地洗漱起来。袁荧没好气地看着曹昂的模样,直翻白眼。果然她的丈夫还是那个小无赖。二人梳洗过后,便去了正房。曹嵩和丁夫人端坐上首,曹操夫妇也早到了,两代人都在等着曹昂夫妻。眼见人来的这么齐,袁荧立时便脸红起来,不管在哪里,让长辈等待都是一件失礼的事情,她作为袁家女,更代表着袁家的教养。因此袁荧便想快步入内行礼,而曹昂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放慢脚步,牵着她随意地进了屋子。“这几天太疲累了!昨晚上尽数星星了!”
曹昂随口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可在场之人,是没人信的,只是谁也不说破。不过看曹昂与袁荧的模样,定然是夫妻二人,情好日密,众人倒是非常满意。丁氏更是上前拉住袁荧的手,体贴询问袁荧可否适应。她乐得曹昂夫妻二人贪欢,倒是能让她早日抱上孙子。曹昂带着袁荧,给几人行了礼,一家人便一起用起早膳。按照礼法,吃饭的时候,要妇馈舅姑,即新妇亲自侍奉公婆进食,待二老食毕,妇要象征性地吃公婆的余食以示恭孝。然后是舅姑醴妇,公婆为新妇安食漱口,并以“一献之礼”酬新妇,以示长辈的关怀。这是新妇礼,并非常例,不过后来很多女子每一顿饭都要侍奉公婆,成了惯例,只能说世人善将传统习俗变成糟粕。此时曹昂虽然觉得这些礼数很无聊,但也不好多言。而袁荧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一应礼法,得心应手,娴熟自然,全无任何疏漏之处,让在场所有人都极为满意。无论是丁夫人还是丁氏,都不会为难袁荧,所以侍奉公婆进食也就是个象征性地仪式。待仪式过后,丁氏便让袁荧回去进食。袁荧在袁家,一切礼数要求是很严格的,她这侍奉了一半,便要结束,也有些不知该进还是退。曹昂见状,起身上前,示意袁荧安心,然后拉着袁荧坐下。“咱们家没有那些繁琐的规矩!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和和睦睦,亲亲爱爱,一些繁琐的礼仪,看似有模有样,不过是将家人连在一起的心给割裂了。”
袁荧也是经历过大家族生活的人,总觉得这般不妥,可是面对一众长辈和丈夫的安排,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坐下。而袁荧抬头看向众人的脸色,却未发现有丝毫异色,这才放心。不过丈夫在长辈面前的样子,的确跟兄长他们不同,而且曹家人对于丈夫的话,似乎也格外地信任。袁荧有些明白自己的丈夫在这个家的地位了,怨不得昨日花锄跟他说,曹家只有五个半主子。不怪袁荧吃惊,曹昂对待长辈,确实带着一丝后世的随意,他从未把自己当作父母的附属,而是自己心中便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当然也就是在曹家,换了其他家族,肯定不会如此的。其实曹昂的身份,跟独生子也差不多。曹嵩凉薄,五个儿子只重曹操一人。而曹操亦只在乎长子。再加上曹昂的身份、地位,说话自然管用了。实际上曹家上下,里里外外的规矩,从吃穿用度到内外来往,俱是曹昂根据后世一些家族规范重新制定的,很多还参考了《红楼梦》。当儿子的给老子定规矩,还得让老子守着,若是换了旁家,早让父母给揍上一端罚跪去了。曹家这顿饭,袁荧吃得很小心,但又很开心,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家的感觉了。虽然袁荧有些不适应,可这种感觉,真好!早膳之后,便是奉茶、行礼,还有认人,这是袁荧融入这个家庭最快的方式。曹家在洛阳的亲眷并不多,就是曹嵩、曹炽这两支,倒也简单。若是在谯县,那便要折腾大半天了。袁荧恭恭敬敬地向长辈奉茶,行礼,乐得丁氏合不拢嘴。倒是丁夫人,心情有些复杂,袁荧很好,可若是今日之人换成她的侄孙女,便更好了。当然丁夫人也只是想象,她很清楚这个孙儿对袁荧的态度,不会给节外生枝。而且以袁荧的身份,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挑得出礼来。一家人见过礼之后,曹昂又领着袁荧去拜见了老师卢植。在曹昂心中,能称为亲人的,除了祖父、祖母,父母兄弟姊妹,也就只有卢植这个老师。见到曹昂成家立业,卢植夫妇也万分满意。这么多年,卢植夫妇早把曹昂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卢家的情况,比较简单,因是曹昂事多,并未在卢家待多久。卢植知道曹昂这些日子必不得闲,没有留饭,倒是师母张氏,拉着袁荧很喜欢,还给袁荧送了一对镯子做见面礼。镯子样式很普通,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珍品,但镯子已经磨出了包浆,一看便是老辈子的东西。回去的路上,曹昂坐在车子中,便跟袁荧说着他与卢师的旧事。“卢师、师母于我,如父如母一般。师母家境普通,这对镯子,是师母的母亲留给她的,她今日给葳蕤,可见对你的喜欢。”
袁荧拿着镯子,感觉不一样的沉重。“今日不该收这么重的礼的!”
“长者赐,不敢辞!”
曹昂忍不住笑道:“我这个人,素来凉薄,所以对于父母长辈的给予,总是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袁荧却是紧握着丈夫的手。“你是真正把卢师一家当作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