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是北朝的战神、大元帅,曾不止一次率领北朝大军击败天泰朝的军队,千军万马厮杀的场面也是见惯了的。此刻面对数百弓箭手,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而是站在宫墙上轻轻摆了摆手:“既然大都督不肯相信,我就此告辞了。”
裴玉京浅色的唇吐出一个字:“射!”
数百支箭矢一起向着被围在中间的拓拔野激射而去,嘣嘣嘣的弓弦声几乎同时响起,震得人心发颤。这是死亡的奏鸣。可是,拓拔野的身影却倏地消失在原地,他身上色彩华丽的袍服拉出一道彩色的残影,几乎让人无法看清。数百支箭矢叮叮当当地坠落在地上,根本没有伤到拓拔野一根毫毛。裴玉京看得清楚,这个男人的速度太快,而且姿势如同行云流水,丝毫不带一点烟火气息。裴玉京如果拼尽全力也许能够短期内达到这种速度,却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举重若轻。看来,今天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可疑的男人逃出去了。裴玉京握紧了刀柄,心中的懊恼无以言表。就在此时,一支长箭带着奔雷之声直射向那个已经消失在宫墙之外的高大身影!这支箭速度极快,更重要的是,射手对于时机的把握太过精妙。拓拔野轻功高妙,但是不等于能够在空中无限飞行。他总要脚尖着地才能借力飞起。而这个射手选择的出手时机就是在他旧力已经用尽,势必要在新的落脚点借力才能继续飞起的那个瞬间。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一般神射手所能及的范围。所以拓拔野根本没想到能有人在他换力之时,向他射出这致命的一箭。拓拔野感到无形的杀气、听到箭支急速飞行的摩擦声时,恰恰正是他的脚尖距离他选中的落脚点只有不到一尺之时。他心知不妙,连忙极力下降,并用尽全力将身体倾斜,避免被射中要害。噗的一声,尖锐的金属箭头狠狠楔入拓拔野的右肩肩窝,几乎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带得向前猛扑。裴玉京惊讶地回头看向射出这支长箭的方向,却看见穿着亲王服饰的定南王随手抛开已经被他拉断的铁胎弓,双目冷冷地看向拓拔野紫鸾倾斜的背影:“拓跋大元帅大驾光临,我天泰朝还未好好招待,怎么就这么急着走呢?”
裴玉京面色一凛,提刀飞身扑了过去。拓跋大元帅!这个词在天泰朝所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北朝兵马大元帅拓拔野!那个带领北朝虎狼之师多次击败天泰朝军队的北朝战神,那个欠下天泰朝无数条性命的屠夫!裴玉京是锦衣卫出身,但是却是从下层开始一步步爬上来的。在他进入高层之前,北朝就已经被天泰朝击败,驱逐到了草原深处。所以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大元帅,他根本没有任何了解。但是,定南王凌玄白却不同。当初天泰朝一举击溃北朝十万骑兵的那场战役中,凌玄白亲自带领了五千来自南疆的黑甲骑兵冲锋在前,最后更是奇袭数百里,首先冲进了北朝的京城。凌玄白在两军阵前见过这个男人,对拓拔野印象深刻。尽管如今拓拔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伟岸如山、气势如岩的意气风发模样,但是凌玄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拓拔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负手而立的凌玄白,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原来是你。”
凌玄白站在宫墙上,和他遥遥对立,深邃的眼神中带着杀意。像拓拔野这样的高手,不到他断气,就不能放松警惕。拓拔野却说道:“也罢,这是我欠你的。”
他救了明光,让自己不至于背负着亲手杀害明光的罪责做一个行尸走肉。今天挨了他一箭,也是该当的。凌玄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牢牢锁定他的气息。拓拔野感到凌玄白虽然站在远处,却有一种玄妙的感觉锁定了他,只要他一动,凌玄白就将发出雷霆一击。而裴玉京已经飞身而至,黑刀轻飘飘地划向拓拔野。看似没有用力,却将拓拔野能够躲避的空间全部笼罩在内。拓拔野再次感慨,这样两个年轻人都生在天泰朝,这就是上天气运所钟吗?他已经受伤,不敢恋战,只能向着裴玉京和凌玄白一笑:“多谢款待,某就此告别。”
话音刚落,拓拔野高大的身影紫鸾一扭,奇异地消失在了裴玉京的刀光之外,向着远方疾驰而去。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裴玉京将长刀收回鞘中,神色沉重。难怪他敢一个人混进皇宫,有这样的轻功,只要不恋战,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抓得住他。凌玄白也被拓拔野那个紫鸾扭身就脱离了他的气息锁定的小动作震惊了,这个拓拔野的功夫真是奇特而高超。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心中猜测着已经多年不曾露面的拓跋大元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泰朝的皇宫内。宏昌帝听到裴玉京的禀报,也十分震惊。裴玉京不曾和拓拔野打过交道,凌玄白也只是参加了拓拔野的最后一战,可是宏昌帝却不同。在宏昌帝统治天泰朝的三十多年里,拓拔野给他留下了太多深刻的印象。天泰朝的军队和拓拔野作战,十次倒有八次会输得很惨。拓拔野唯一一次大败就是他的最后一战。宏昌帝派老将信国公萧明章为主帅,带领天泰朝精锐之师十五万,加上刚刚成为定南王的凌玄白带着南疆的五千黑甲骑兵,在北朝王后、和亲公主暗中传来的绝密情报帮助下,一举击溃了北朝十万精锐之师,洗雪了多少年的耻辱。北朝君臣匆忙奔逃,藏到了草原深处。天泰朝北方得到了多年未有的安宁。拓拔野自此再无声息,宏昌帝以为他说不定已经被问责处死了。没想到七年后的今天,他又突然出现在了天泰皇宫中,这让宏昌帝十分震惊。宏昌帝对于拓拔野的忌惮远不是裴玉京和凌玄白能够了解的,拓拔野曾经是他的噩梦,是他最恨最怕的敌人。宏昌帝相信,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出现在天泰皇宫绝非偶然。难道,宁王之死是他的手笔?信国公遇刺也是他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