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都城内的雪都已被清扫干净，因着租下来的那栋宅子离王府不远，明姝便同陆晏清一道步行过去。两人走在街上，发觉今日街道上的难民比昨日更多，几乎每条街道的廊下都蹲满了衣着单薄的难民。这些难民脸上形容枯槁，被寒风冻的瑟瑟发抖，有些甚至眼冒凶光的盯着明姝身上狐裘。明姝不经意对上一分凶恶的眼神，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陆晏清声音适时在她耳边响起，双手托住她的背，轻声道：“主子不必害怕。”

说话间，陆晏清凌厉的眼神扫向那难民，他黑眸一片凛然且深不可测，那难民本是胆大包天，对上陆晏清的眼神却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身子瑟缩着躲避陆晏清的视线，慌乱地逃走了。明姝只是惊了一瞬，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不想陆晏清竟直接将那难民威慑逃跑，心底有些诧异。陆晏清如今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身上的气势却不是侍卫会有的。他同自己走到一处，时常有人将他也误认成主子。有陆晏清在，之后的一路倒没有难民再敢冒犯，明姝行至新租的宅子前，门口有两名守门的小厮，是从王府拨过来的。那两人瞧见明姝，连忙行礼，“见过小主子。”

明姝淡淡的“嗯”了一声，和声道：“眼下宅子里安置了多少难民？御寒的衣物可够用？”

其中一个小厮道：“昨夜至今朝宅子里收容的难民一共一百二十八名，其中六十四人时年迈老者，三十二名是幼童，剩下的则是妇人。”

明姝昨日便交代过，宅子里优先收容老者、幼童还有妇人，因此宅中没有青壮年。明姝点点头，道：“我进去瞧瞧。”

方才殷勤回话的小厮忙满脸笑意的道：“奴才来给小主子领路。”

明姝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瞧着十分机灵，方才她所问的话也能条理清晰的说明。这些卖身为奴的小厮大多都是没有读过书的，只会干些粗活。“奴才名叫小六子。”

小六子嘿嘿一笑，看起来十分憨厚，“奴才在家中排行老六，头顶上有五个哥哥，父母养不起奴才，便将奴才卖银子了。”

他说此话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反而还笑起来。明姝多看了他一眼，“你父母将你卖了你不怪他们？”

她见多了说起悲伤过往便失声痛哭的下人，倒是头一次瞧见像小六子这般的。小六子回道：“不怪。奴才知晓家中境况，爹娘卖奴才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不卖奴才，奴才那几个哥哥姐姐或许都活不下来。”

“可要是卖了奴才，哥哥姐姐能活，奴才也能活着。”

小六子笑着说：“奴才觉着能好生活着便知足了，至于旁的事情，不去计较太多。”

明姝诧异地看他一眼，倒是难得看见如此通透的下人。暗自将这个小六子记下，明姝抬眸，看向前方。他们已经走到安置难民的地方，御寒的衣物和炭火有限，这一百多个难民都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小六子殷勤的在前头掀开遮门的帘子，说道：“奴才想着节省些炭火，便将所有的难民都安置在这间屋子里，原本这间屋子是这栋宅子的库房。”

“奴才昨夜带着人整理出来，地上铺了草席和棉被，屋子里放了十几个火盆……”明姝已经抬脚跨进屋子，便感觉一阵热气迎面扑来，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暖意从面门直达四肢，且这屋子里没有一丝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香气。明姝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