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手中的茶水都未曾洒落半滴。只见少女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红唇微启,道:“好。”
好?殿内的灯烛无风自动,烛影摇曳间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纳兰怜雪对明姝发难众人很容易想到原由,苗疆人憎恨镇南王,为难他的女儿实属正常。可镇南王之女明姝竟是这般处变不惊的就应下了纳兰怜雪的挑战?!纳兰樊景面具后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长公主身后,徐梦雅笑意吟吟地在纳兰怜雪和明姝两人身上扫视,勾起唇角,连眼角都快笑出细纹了。明姝也有今日啊!她今日便要好生看一看,明姝是如何在百官使臣面前丢脸。她此战若输,今年这个年便不会无聊了。望着席间神情淡然的少女,三皇子沈昭脸上一抹浓浓的担忧之色,他看了眼高座上的父皇,忍不住出声道:“父皇,县主虽是镇南王之女,可她自小未碰武学一道……”老皇帝看向沈昭,不语,脸上已经因为沈昭之言露出不满之色。明姝未曾想到沈昭会替她说话,心中疑惑的同时更不想承他这份情,如今她的念头还未变,并不想与沈昭有太多的联系。这满殿之中,却是镇南王和容氏二人最镇定。镇南王未说什么,只压低声音问:“阿姝确定要比?”
明姝迎上镇南王担忧的眼神,轻轻额首。“好。”
镇南王眼中的担忧转为自豪,“爹爹相信你。”
容氏也低声道:“娘也信你。”
明姝未曾想到镇南王和容氏竟是对她如此信任,她心中滑过一丝暖流,更无任何惧怕之意。周娴雅目光隐含担忧,不明白明姝为何会应下。明姝同自个要好,平日里虽仰慕自个的身手,可每每自个提出要教她,她总是兴趣不大的拒绝。没人会比周娴雅更清楚,明姝并未学过使鞭。她为何要应下?周娴雅心中担忧不已,可见到镇南王和容氏不阻拦,心中又生出几分期待来。是了,她也该相信阿姝,阿姝从不做没有分寸之事……纳兰怜雪在比武台上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众人担忧的神色。她就是故意为难这些娇滴滴的贵女。更是要拿镇南王的女儿出气!无论今日她是否迎战,她都会叫明姝颜面尽失,叫澧朝皇帝咽下这个哑巴夸,叫澧朝在众使臣面前狼狈不堪,尽失大国风度!却见明姝徐徐起身,走向比武台。纳兰怜雪手中把玩着长鞭,笑道:“看来县主是要应战了,太好了,怜雪已经迫不及待与县主一战。”
她语气天真,可眼中的恶意瞧了叫人心生寒意。方才众人都见识过左静棠在纳兰怜雪的鞭下是如何狼狈躲避,左静棠还曾随着她父亲练过一二,如此都被逼的狼狈不堪,换成明姝……众人皆有些不敢再看接下来的场面。望着站上比武台的少女,沈昭心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定了定心神,扬声道:“县主可挑选一样趁手的兵器。”
明姝目光在身后的兵器架扫过,目光径直落在最左侧的那根布满灰尘的长鞭上。纳兰怜雪顺着她的视线往过去,心中一讶,忍不住笑道:“县主要用鞭子与我对战?”
她的一手御鞭之术不说无人能比,也绝对能排至前几名,明姝竟想用鞭子与她对打?真是笑话!明姝未曾回答,只将鞭子拿起,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冷幽的目光扫向沈昭,问道:“三皇子,若是臣女不慎伤了怜雪公主能否治臣女的罪?”
沈昭愣了一下,明姝对面的纳兰怜雪便冷哼一声道:“你伤我?痴人说梦!”
明姝神色淡淡,语气平缓,“怜雪公主,我只是在提出一种合理的假设,你是苗疆来使,能伤我澧朝女子还态度恶劣,我却不能。”
“澧朝向来是礼仪之邦,对属国皆是以礼相待,我身为澧朝女子,自该有大国臣民之气度,若不慎伤了公主,我心中定会十分愧疚。”
沈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老皇帝也为难道:“这……”纳兰怜雪却是被明姝的淡然惹怒了,她见识过自己的鞭法竟还敢蔑视自己,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纳兰怜雪怒不可遏,握紧了长鞭,大声道:“你我之间的比武只是你我之间的较量,与两国交好无关,你若有本事伤我也不必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罪!”
“无论是否受伤,你我自负!”
明姝等着便是纳兰怜雪这句话。她轻轻一笑,应道:“那便依公主所言。”
离比武台最近的沈昭看见明姝嘴角的那抹轻笑,脑海中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明姝此举好像是在以退为进,故意激怒纳兰怜雪……纳兰怜雪一双美目中似闪动着愤怒的火焰,她冷嗤一声,将长鞭重重地击打在地,“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伤我!”
明姝舒展五指,握紧长鞭手柄。少女背脊挺着笔直,她身形比纳兰怜雪更为娇小,可对上纳兰怜雪对无半分惧色,那娇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限力量,众人甚至觉得,她的气势要比气焰嚣张的纳兰怜雪更要高上一截。众人心下纳闷不已,却见比武台上的两名少女都动了。纳兰怜雪出手比先前更为狠辣,每一击落在地上都竟将木制的高台打出木屑!她愤怒的扬鞭,死死瞪着对面只知躲闪的红衣少女。低喝道:“受死吧!”
明姝看似每一次都险险的躲开了纳兰怜雪的长鞭,可实际上连头上的发丝都未乱分毫。盛怒中的纳兰怜雪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只觉得明姝和先前的左静棠一样只知躲避定然也只会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明姝方才竟然敢小瞧她!她先前伤了左静棠一臂,这一回必要让明姝遍体鳞伤!镇南王和容氏起先一颗心还高悬着,渐渐看出端倪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比武台上看似是明姝在躲避,实际上却是明姝在遛着纳兰怜雪。她故意在消耗纳兰怜雪的气力!席间的纳兰樊景握在手中的茶盏响起轻微的“咔嚓”一声,他苍白的指缝间有褐色的茶水溢出,面具后的一双狭长眼眸满是阴鸷。他也看出来了,这位连封号都没有的县主,是在故意激怒怜雪,故意逼她使出全力挥鞭,故意消磨她的力气!沈昭看着明姝的身影,只觉得一身红衣的她好似是浴火中的凤凰,纳兰怜雪身上怒气越发汹涌,她便愈显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