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满肚子的疑惑,可目光扫过那明黄的圣旨,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掐了下掌心站起身,作出一副荣幸之至却又有些意外的模样,笑问道:“我方才莫不是听错了,头名当真是我?!”
内侍见他一副欣喜的不知作何模样,好笑道:“不会有错的,就是您燕世子,这中箭的猎物老奴再三确认过,世子将箭匣中的五十支箭尽数用了,射中猎物四十二支,夺得夜猎头名。”
燕鸣脑子里嗡了一下。四十二支箭射中了猎物?!他莫不是在做梦?!燕鸣只觉得脚下仿佛踩在云端,极为不真切,他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再问一遍,“中了四十二支箭?”
“是嘞。”
内侍恭敬地看了眼皇帝,见他点头,高声赞道,“想来前几日燕世子是在故意藏拙,燕世子箭术高超,京中应无几人是您的对手。”
燕鸣被夸的飘飘然,可他心中还是清楚,就他那三角猫的箭术怎么可能射中四十二支箭。只是……他目光隐晦的扫了眼皇帝。圣旨已下,若是此刻他说自己没有射中这么多支箭岂不是将皇上的脸面往地上踩。他自认心机不深,可也不是个傻的。用力握紧了袖中的手,燕鸣抬头时掩去惊讶,恭敬地跪下谢恩,“多谢陛下恩赏。”
“砰”的一声轻响,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位戴着面具的苗疆二殿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起身,语气冷硬,“皇帝陛下恕罪,我突感身子不适,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不等皇帝同意,便站起身大步离开。苗疆的一众使臣也面如菜色。皇帝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并未计较纳兰樊景的冒犯,笑道:“燕世子着实令朕惊讶,这箭术却是丝毫不输三皇子。”
燕鸣应的十分心虚,“陛下过誉了过誉了……”心中暗自嘀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没有射中几只猎物,为何头名成了他?周将军将目光从燕鸣身上收回来,眼中多了一丝满意之色,侧目看了眼自家女儿,低声道:“这燕鸣竟有如此本事,看来往日是我小瞧他了。”
周娴雅也收回目光,牵了牵嘴角笑道:“是啊。”
心中却也满是疑惑。燕鸣为了同她多见几面什么借口都寻了,若他当真有此箭术,又明知她喜爱此术,为何却没有展现出来?她总觉得这其中不对劲。纳兰樊景离席并非真的怒极失了理智,而是有意为之,让澧朝人以为他是暴躁易怒之人。离开摘星台冷风一吹,纳兰樊景眼神顷刻间便冷了下来。方才那燕世子的眼神他看的分明,他的惊讶做不得假,连他自个都惊讶头名是他,此事里头定然有猫腻。纳兰樊景未当场发作,便是在深思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他只担心此事是澧朝皇帝有意为之,故意让他失了头名。纳兰樊景握了握拳,面具下的脸一片阴鸷,没想到澧朝皇帝还使出这般手段,如此一来,他反倒要感谢纳兰怜雪了。她这伤来的正是时候。纳兰樊景眯了眯眼,往后院走去。他垂着头思索的对策,缓步走在回廊下。寒风呼啸,将别院中的掉光了树叶的枝干吹得簌簌作响,走到转弯处,纳兰樊景原本垂着的眼眸抬起。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对面走来,在拐弯处与他擦肩走过。那人手中提着食盒,看方向是去厨房。擦肩而过时,纳兰樊景的目光鬼使神差的落到那人脸上,看清对方的脸时,瞳孔猛地一缩。他步子一顿,死死掐住掌心转身叫住那人,“等等!”
裴临寂听见这道声音停顿都未有片刻,不想纳兰樊景竟追过来,挡住了他的路。裴临寂只能停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了抬黑漆漆的眸子,声音寡淡,“公子有何事?”
他知道这人是苗疆的二殿下,今日纳兰樊景身上并未穿着苗疆服饰,与其他公子穿的一般无二。裴临寂不想招惹是非,唤他“公子”最为合适。纳兰樊景直勾勾地盯着裴临寂的脸,“看你的穿着应该是谁人的侍卫吧,我迷路了,你可知东侧院往哪走?”
裴临寂闻言垂眸,身子侧了侧,往不远处的拐角指了指,“从此处出去。”
“多谢。”
纳兰樊景转模作样的飞快瞥了一眼,而后作出一脸感激地问道:“你是何人的侍卫,你帮了我,我好命人送份谢礼。”
他的态度热络的不对劲,裴临寂抬眸与他对视,眸光暗了几分,“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特意道谢。”
他的眼神令纳兰樊景下意识地想到了苗疆王,他心中一咯噔,按捺下心中的万般情绪,道:“那便多谢了。”
语罢转身往裴临寂方才所指的地方走去。看见纳兰樊景的背影走进了西侧院,裴临寂才收起疑心,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姜姒受了伤吃不得发物,厨房竟送了鱼鲜过来。另一边,纳兰樊景抬头望着朱门上方偌大的“西侧院”三个字,后背惊出了一声冷汗。果然是他!果然是他!苗疆本该死了的大殿下纳兰元澈!他与纳兰元澈只隔了三日出生,可与他却是天差地别。纳兰元澈是苗疆千年难遇的神童,三岁便已习得了巫蛊之术,更是通读澧朝兵书,在武学一道上更是天赋异禀。纳兰元澈的母妃是苗疆王最宠爱的妃子,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如此天赋异禀,苗疆王不仅将他疼到骨子里,更是直接在他三岁生辰时立下暗旨,只等纳兰元澈成年,便将苗疆王之位传于他。分明他纳兰樊景才是正宫王后所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母妃才会动用一切手段让纳兰元澈消失……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纳兰元澈已经死了,他为何还活着,还出现在澧朝京都!纳兰樊景死死地捏紧了拳头,目光紧盯着“西侧院”三个字。方才纳兰元澈一定是认出他是苗疆二殿下,他故意将“西侧院”说成“东侧院”便是在试探他。童年时被纳兰元澈踩在脚底的恐惧再次袭来,纳兰樊景眼中一片阴翳,拳头猛地砸向朱门。纳兰元澈必须死!他这一次必须杀了纳兰元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