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寂手上一松。老太监大口大口喘息了片刻,方才颤着声道:“奴才方才是警告奴才的义子管好自己的嘴和眼睛,这宫内的事情都要睁一只闭一只眼,不可较真。”
“方才你们所说的张内侍是何人,”裴临寂深幽的目光落到吓得脸色苍白的小太监身上,“你那义子又瞧见了什么?”
“张内侍先前是皇山围猎场的管事,冬猎之后被调来了内宫,如今是宫内司的管事。”
姜姒闻言缓缓眯了眯眼。内宫的宫内司主要负责后宫医、膳、衣等琐事。“你们看见张内侍做了什么?”
“奴才那义子也跟着去了冬猎,运道就这般差,怎么叫他瞧见张内侍杀了人……”“杀人?”
裴临寂语带疑惑,感觉手上的小太监全身害怕的颤抖起来。“是……”老太监咽了口口水,“当日围猎场死了一个太监,众人都以为他是摔死的,实则他是被张内侍推下了山崖,当日奴才的倒霉义子躲在树后瞧见了这一幕,吓的六神无主。”
“谁知回宫之后又撞见张内侍往长宁宫那位怜雪公主的食盒内掺了什么东西。”
“听闻纳兰怜雪的死讯,他才慌了神,方才将看见的事情说与奴才听……”张内侍?裴临寂又问了些细节,问无可问了将二人直接打晕,走到姜姒身边。“得好生查一查这个张内侍。”
姜姒道,“此事还得让爹爹去查,出宫后你去寻爹爹,将我们的发现告知于他。”
裴临寂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握住姜姒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等姜姒和裴临寂回到万佛堂,容氏也正巧出来。上了马车,容氏才急急地问:“可有什么发现?”
姜姒将偶然撞见两名太监所言说了。“那太监不是摔死的?”
容氏讶然,“好端端的,张内侍为何要杀了那太监。”
“眼下还未可知,摔下山崖那名太监当日是负责跟在贵女身后捡拾猎物,我想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只是女儿奇怪的是,就算他看见了什么,为何会是张内侍杀他?”
容氏拧着眉心,“张内侍是个太监,难不成还会帮着苗疆人做事?”
姜姒本是一头雾水,可骤然听见容氏这话,脑中灵光一现,一个猜测渐渐浮现出来。这张内侍若当真是帮着苗疆人做事呢?!回到王府,姜姒让裴临寂快些将此事禀明镇南王。这日傍晚,镇南王一身寒气的归府,脸上比早晨出门时多了一分喜色。因着担忧此事,姜姒一直在竹院陪着容氏,瞧见镇南王面色转圜不少,心中一喜,忙问:“爹,可是查出什么了?”
镇南王解了狐裘,坐下来喝了一大杯热茶,待身子暖和后道:“多亏了阿姒送来的消息,那张内侍果真有问题。”
“他娘是苗疆人,原本嫁与他爹之后日子过得倒还不错,可在张内侍出生后便染上了赌瘾,将家中的银子败光。”
“张内侍的娘生下孩子后亏空了身子,靠补药吊着命,他爹却偷偷将银子拿去赌了。张内侍三岁时,他娘油尽灯枯而死,他爹却还陷在赌瘾之中,将家中所有能换银子的东西都换成了银子,最后为了十两银子将三岁的张内侍送进皇宫做了太监。”
容氏为人母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面露不忍,“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行径的父母……”姜姒轻轻拍着容氏的背以作安慰。心中冷笑了下。这天底下多的是凉薄的父母,生下子女只为巩固家族地位,只为了利益。镇南王继续道:“许是因着如此,这张内侍便恨上了澧朝,也不知道苗疆人是如何寻到他的,一番利诱之下让他做了内应。”
“张内侍的生母本就是苗疆人,他又恨上了澧朝人,轻易就答应了帮苗疆人做事。”
“查出此事之后我立刻命人抓了张内侍了,他只交代了为何会杀在围猎场杀人。”
镇南王将茶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摔死的那名太监不仅捡到了中箭而亡的兔子,还亲眼看见纳兰怜雪用箭射向阿姒,因此才惹来杀身之祸。”
“张内侍担心彻查此事时他会成为人证,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杀了。”
“有太监瞧见张内侍往纳兰怜雪的食盒内添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可是毒药?”
镇南王点头,“他承认是他下的毒。”
姜姒轻轻替容氏按揉着肩膀,“他既然是要护着纳兰怜雪,为何还要害她?”
“这也是我未曾想明白的地方。”
姜姒若有所思,与爹娘又说了会儿话后便回了梨花小筑。另一边,纳兰樊景被急召入宫。宣读圣旨的内侍便等在门口,纳兰樊景借口更衣回了屋内。方才在内侍面前还眼含笑意的男人在房门紧闭后立马变了脸色。他握住的圈椅扶手发出“咔嚓”的轻响。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张内侍头上!纳兰樊景眼中满是阴鸷之色,他胸膛起伏了几息,才渐渐压下胸腔中的怒意。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换上另一件,还未穿戴好,便听见门外传来争吵声。“怜雪公主是我苗疆的公主,我们怎么可能会还自己人?!莫不是你们澧朝故意欺辱我们?!”
苗疆使臣怒喝声传进来,显然是听说了张内侍供出自己是被苗人指使一事。使臣们怒不可遏,他们白日才知晓纳兰怜雪身亡,惊怒之下还在思索如何利用纳兰怜雪之死让苗疆获得最大的利益。白日里还在为难镇南王,不想才一日不到,竟然已经找到了疑凶,且这疑凶竟还是苗疆主使!他们有没有做此事,自个心里还不清楚吗?!纳兰怜雪可是苗疆王最疼爱的女儿,他们怎可能害死一国公主!苗疆使臣怒道:“劳烦公公去回禀你们的皇帝陛下,怜雪公主在皇宫遇害,查到最后却查到我们自个身上,没有这样的道理!真是笑话,我们怎么可能杀害自己人。”
“单凭张内侍的一己之言就想将罪名推到我苗疆身上,是欺我苗疆势弱吗?”
苗疆使臣冷笑一声,话中满是威胁之意,“离上回两国交战已经过了十余年,如今两国国力相距多少可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