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像这般得脸的大宫女,通常时候做什么事都是代表了主子。有常嬷嬷亲自带着叶天右过去,姜姒丝毫不担心他们还会被挡在养心殿外。姜姒走至太后身边,伸手给她轻捏着腿,好似对太后此言丝毫也不在意。只一心关心太后,“太后,这般力道可还合适?”
太后目光随着齐嬷嬷和叶天右的背影至殿门方才收回,她垂眸打量着模样乖巧的姜姒。见她神情认真,好似眼里只有替她揉腿这一件事。太后心里不由得的一软,轻叹道:“哀家那些个孙女,都没有云平你贴心。”
老皇帝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但子嗣却单薄,原本只有三个儿子,便是沈敬、沈澜、沈昭三人。如今沈敬死了,便剩下沈澜与沈昭。去年中旬左右,宫内有位贵人诞下一位皇子,而如今七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当初姜姒乍然听闻此事,着实吃惊不小。她没想到,老皇帝已近花甲之年,竟还能使嫔妃有孕。适龄的四公主安乐公主已经远嫁邻国和亲,剩下的五公主因着生母只是寻常宫女,在宫里头跟隐形人一般,如今都已及笄了,却连个封号也没有。姜姒隐约记得,这位五公主似乎是随生母嘉嫔住在长岐宫。长岐宫算是这座皇宫的半个冷宫,嘉嫔与五公主过的什么日子自是不必说了。且五公主性子怯懦,太后只喜爱会讨人喜欢的小辈,对于五公主那性子,实在喜欢不起来。思绪回拢,姜姒笑着道:“安乐公主远嫁外番无法侍候在太后左右,但臣女听闻安乐公主也是和玲珑剔透的心思,尚在皇宫时经常哄的太后展颜,臣女定是比不过安乐公主的。”
提及安乐公主,太后的神色有一瞬间怅然。澧朝的女子大多过了十六岁才会婚嫁,但安乐公主却是十三岁便远嫁外番。连及笄都未能在宫内操办。安乐公主与沈昭年岁只相差了一两个月,如今嫁去外番已有七八年。“罢了罢了,哀家都是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余生怕是也见不到琅儿了。”
姜姒默了默,只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此时,养心殿。叶天右跟随在齐嬷嬷身后来到养心殿,果不其然在宫门口便被拦住了。齐嬷嬷与太后情同姐妹,一辈子都跟在太后身边,身上也染了几分太后的气度。她沉稳的眉眼扫过面前拦路的小太监,不怒自威,“进去与贵妃说一声,太后派老奴带了位神医给陛下诊治。”
守门的小太监一听说是太后派来的人,当即躬身赔罪,入内去禀告许贵妃。殿内,许贵妃闻言凌厉的凤眸落在传话的小太监身上,“太后不是说过不插手此事吗?”
小太监垂首不敢应声。许贵妃眼神变得幽深了几分,盯着内室的方向半晌,才起身往外走。这老不死的又在玩什么花样?“齐嬷嬷?太后竟让你过来传话。”
见来人是太后身边的齐嬷嬷,许贵妃不免有些诧异。她目光自齐嬷嬷身后的叶天右身上扫过。齐嬷嬷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眉眼沉稳,穿着布衣,瞧着就不是宫里人。她的目光落到此人身后背着的医箱时,什么都明白了。但她却状似疑惑道:“齐嬷嬷,此人是……”“回贵妃,此人是民间来的叶神医,医术高超,整个太医院都对太后的腿疾束手无策,但叶神医只花了短短三日便治好了七八分。”
齐嬷嬷脸上挂着笑容,“太后娘娘听闻陛下至今昏迷不醒,便让老奴带着叶神医过来瞧一眼。”
许贵妃眼神微闪,“齐嬷嬷,并非本宫要违抗太后懿旨,只是从民间来的大夫当真可信吗?”
齐嬷嬷只道:“老奴来时太后便说了,若是贵妃娘娘不愿让叶神医入养心殿,便去太后跟前说说原由。”
许贵妃打的什么算盘,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太后未必不会猜到几分。只是她年事已高,懒得再去管这些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若许贵妃当真要害皇帝,她不可能一直坐视不理。“如此……”许贵妃侧身避让,笑着道,“便让这位叶神医去给陛下瞧一瞧罢。”
她又道:“嬷嬷亦是年事已高,身子骨不比这些个小太监,且嬷嬷还要回万佛堂回禀太后,便不要入殿内,以免过了病气给太后。”
“嬷嬷是这会儿便回去回了太后,还是等叶神医替陛下诊治完呢?”
齐嬷嬷瞧着许贵妃脸上温柔端庄的笑意,亦笑着道:“贵妃娘娘思虑周全,老奴便在殿外等候。”
“那如何能行。”
许贵妃立即吩咐宫女搬几个火炉子去偏殿,“领着齐嬷嬷去偏殿歇息片刻。”
齐嬷嬷也不推辞,转身看了眼叶天右,道:“太后信任你才命你来给陛下诊治,你且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明白吗?”
叶天右垂头应声,“草民定会尽心替陛下诊治。”
“随本宫进来吧。”
入了养心殿,旁侧没了齐嬷嬷,许贵妃走在前头,冷不丁的开口。“叶神医,陛下昏迷了快五日了,太医院的太医说陛下并无大碍,只是日前太过操劳,不过……”“连太医院都治不好太后的腿疾,你短短三日便治好了七七八八,想必是比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更为精湛,如此便请叶神医好好看看,陛下这病到底如何。”
她话中似含着警告,叶天右头也不抬的怯怯的应了声。走至龙榻前,许贵妃命康敏才上前,康敏才小心翼翼地将皇帝的手从被中拿出来,仔细的盖上巾帕。“叶神医,请。”
叶天右暗中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曲指搭在皇帝的脉上,细细诊治起来。许贵妃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扶着鬓角,眼神却是一刻不离的盯着叶天右。殿内一时间气氛沉凝。大抵过去了半盏茶的时辰,叶天右才将手从皇帝手腕移开。许贵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暗含着几丝蓄势待发的杀意,“神医诊了这么久,可是诊出些什么了?”
叶天右跪下,垂首回话,“回禀贵妃娘娘,臣的诊断与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一样,陛下只是日前耗损过度,如今昏迷是龙体自愈,只需每日以汤药温养着,时候一到陛下便能醒过来。”
嘴上这般说着,叶天右心中却是难掩震惊。果真如县主所料,皇帝的病来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