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今夜的明月已经藏进乌云之中,厚重的乌云将银辉遮的完全,未透出一丝一缕的光。浓稠的黑笼罩着京都城。这一夜,许贵妃与沈昭安枕入睡,但京都城的大多数人,却是辗转难眠,甚至于连歇下的心思都没有。澜王府。澜王自从宫内归府,便召集幕僚及心腹于书房商议,书房大门久久未开,直到黎明初现,天边泛起一丝亮光。久未打开的书房大门才终于敞开。最先走出书房之人赫然便是明家嫡子鸣玉樊,许是因着筹谋一夜,他形容憔悴,眼底青黑难掩。他是最先出来,却是最后离府,离开前,停顿片刻后待澜王走出,低声恳求道:“王爷……微臣与明家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只是微臣有一私元想恳求王爷……”“镇南王态度中立,想来也不会偏帮昭王,若王爷事成,微臣恳求陛下能继续留住镇南王府的荣光。”
沈澜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你这是……”明玉樊垂眸,掩下眼底的一抹隐痛,沉声道:“此乃微臣的私心,王爷若是不愿应许微臣也能理解。”
沈澜沉吟片刻,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明玉樊的肩膀,爽朗笑道:“本王答应你了。”
“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本王亦知晓镇南王态度中立,若本王事成,镇南王未曾给本王使绊子,本王自然不会动镇南王府之人。”
明玉樊心下稍松,真心道谢:“微臣多谢王爷。”
沈澜笑问道:“本王先前倒是听说了几句传言,你莫不是当真对云平县主动了真心?”
明玉樊笑了一下,笑容中难掩苦涩,“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了,云平县主已经与苗疆那位晋王定下婚约,婚期距今不足一月了……”“不对。”
沈澜忽然神色莫名的看着他,“如今京中生变,若是父皇在他们二人婚期前出事,这桩婚事便有数不清的变动了。”
“倘若本王能成事,且你当真想要那云平县主,本王能许诺你,必促成你与云平县主的姻缘。”
明玉樊灰暗的眸子陡然闪过一丝亮光。于一片死寂中生出几点淡淡的星光,藏着希望。他与沈澜对视许久,终是压不住心中那股想要将心上人占为已有的欲/望,迟缓却坚定的点头。“微臣誓死效忠王爷!”
目送着明玉樊离开,一袭披风披上沈澜肩头,已经成了澜王妃的戚亦窈立在沈澜身后,温柔的注视着他。她柔声道:“王爷昨夜忙了一夜,这会儿可要歇下?臣妾命人备了宁气安神的汤羹,王爷喝下正可暖暖胃。”
戚亦窈如此妥帖,沈澜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喜欢,他也温柔的执起戚亦窈的手。“你我日前虽不熟识,但本王如今十分庆幸父皇将你指婚于本王。”
他垂头,在戚亦窈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戚亦窈看向沈澜的双眸里盛满了情意,垂首轻声道:“臣妾亦是如此。”
“王爷想做什么只管去做,臣妾与臣妾的母家都会鼎力相助。”
沈澜揽住戚亦窈的腰肢,拥着她往寝殿内走,“窈儿待本王的心意,本王哪能不明白……”二人眼神勾缠,黏腻的能拉出丝来,这时却有下人匆忙入内。“王爷——”这一声,唤的沈澜脚步顿止。戚亦窈也回头去看。来的是澜王府守后门的小厮,戚亦窈掌着府中大小事宜,见沈澜看见此人面露疑惑,便低声道:“王爷,这是守王府后门的小厮,也不知他冒冒失失跑来后院做什么。”
戚亦窈并未训斥下人,而是面容严肃的问道:“你不好好守着王府后门,来这儿做什么?”
那小厮惶恐垂头,哆哆嗦嗦地道:“回、回王爷,有一人自称有重要的事告知王爷,此刻正在后门等候着。”
沈澜犹豫片刻,松开揽住戚亦窈腰肢的手,肃声道:“可有旁人瞧见他?”
“没、没……”下人跪地,战战兢兢道,“他威胁小人一定要亲口将话带到王爷面前,不可叫旁人知晓,否则就要了小人的命……”“你去将他领进来。”
沈澜冷声吩咐。待下人匆忙离开,他温柔的注视着戚亦窈,不等他开口,戚亦窈便道:“王爷去忙吧。”
她细致的替沈澜整理着微皱的衣襟,体贴道:“臣妾去给王爷准备些易克化的早膳。”
须臾后,沈澜静坐在书房之内,约莫过了半柱香,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王爷——”外头下人低声喊道,“小人已经将人领过来了。”
“进来吧。”
沈澜道。下人垂首推开门,也不敢往里头瞧,躬身道:“请——”那人步伐沉稳,抬步迈入书房,下人先前不敢直视他,此刻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却只看见此人的黑衣。书房的门再度关闭,沈澜凝视着朝他走来的黑衣人,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下的宣纸。突然,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右手拿起桌上的未蘸墨的毛笔朝着黑衣人掷去,目光冷然,“你是何人?主动求见本王却还如此遮遮掩掩不敢见人?!”
毛笔直直朝着黑衣男子射去。却在离黑衣人面门只有半寸时,被黑衣人抬手截下。沈澜几乎没有瞧见他是何时出手的。此人身手不简单,定不是个善茬。沈澜心中已生警惕,目光紧缩着黑衣人,原本搭在桌上的右手此刻垂落,摸在书案下藏着的剑柄之上。这时,黑衣人却伸手拿下了遮住整个头部的斗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这脸对于沈澜来说是陌生的。但是姜姒此刻若在此,一定能认出,此人便是跟随在裴临寂身边的暗影卫,暗三。暗三生的一张稚气白嫩的脸,这张脸,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与“杀手”联系在一起。沈澜见暗三面容,眉眼微皱,道:“你究竟是何人?本王先前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见本王?”
暗三抬眼,一双眼睛干净的像是雨后澄澈的天空,让人不自觉相信他说的话。“王爷不必深究我是何人。”
“我此行只为告诉王爷一件事。”
他看着沈澜,一面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微微一笑,笑容更是天真无害,“想必王爷一定很奇怪,为何嘉正皇帝会这般突然的将皇位传给昭王。”
“不知王爷可曾觉察到昨夜嘉正皇帝有何异常之处?”
这一句话,倒令沈澜情不自禁的去回想昨夜所见的嘉正皇帝。在他记忆之中,他这位父皇,待他们面上从未有过慈和的神色,便是有,那也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但昨夜,似乎嘉正皇帝神色格外慈和。且他说话时一直半阖着眼。嘉正皇帝最惶恐的便是让人瞧见他的脆弱之态,昨夜却丝毫不顾忌这些了。他说了那样多的话,却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沈澜昨夜不觉怪异,如今经由暗三提及,他细细回想,却觉有诸多不对劲之处。沈澜心中沉下去,道:“你到底是何人?”
什么人,竟然知道此事有内情?!暗三轻轻叹气,“王爷何必追问我是何人,左右不会是与王爷作对之人,今日此行我是真心为王爷解惑。”
他说着,走向沈澜,在桌案前停下,将手中的药瓶轻轻搁下。“想必澜王不知道,苗疆有一种秘药,能迷惑人的心智,令人神思麻痹,中此药者,一言一行可由旁人灌输,此药被称为……”“傀儡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