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王朝多少事,而今落魄望乡思”,一位华服中年人立在半山腰一块巨石之上叹息着,他面沉如水的遥望着南方,思绪辗转,终于要离开了:几百年的江山、先祖当年的宏图霸业,铁马峥嵘,仿佛就跟这地上腐朽的草木一样,在寒风中低低轻吟,来年春风归来,绿草花香依旧,但往昔的铁骑王朝却已是一去不复返,唯有中年人衣衫猎猎的萧索身影。“主上,等过了这孤雁山,再往北走三十里就进入大漠了。”
身后一高大威猛的蒙服劲装汉子出口道,他黝黑的面庞上布满横肉,表情却是对这华服人特别恭敬。“黑塔,此次承蒙洪武皇帝大赦,而今返回部族途中,要多加小心,你我的称呼,如常人若可!”
华服人说道。“是,少爷!”
黑塔与身后二十个蒙服劲装的汉子牵着马齐声弯腰行礼,他们每人腰间配有弯刀,刀鞘上镶有七颗宝珠,赫然是当年蒙古王帐禁卫军的专用佩刀。伴随冬天的不只有寒风,还有这漫天的雪,一夜的大雪将整个黄色大漠染成了满目银霜,远方的道路与天际连成一线,白皑茫茫。这里曾是元朝官道,当年蒙古大将军哈鼻儿率三十万铁骑就是由此进兵燕京继而逐鹿中原的,元朝建立后,此道便成为连接蒙古与中原的必经之路,然而就如盛极一时的蒙古王朝一样,一起没落了,消沉在这白雪之下。华服人一行人此刻正走在这条银色官道上,黑塔骑马走在前面,眼睛却像鹰隼一样审视着周围,他发现了异常,官道周围的雪要比路中间高了很多,而且此起彼伏,突然黑塔的马停下了,而马蹄留在原地踩踏,黑塔眼光一凝,转身朝后面的一群人说了两句蒙古语,身后的一行人立刻抽出雪亮的弯刀,分成两排将华服人护在中间。黑塔则是下了马,走到马前,死死盯着路前面半丈处,“吼...”黑塔突然一声暴呵,双拳向远处的地面挥出,无形拳风砸到了地面上,“砰”的一声,尘土与雪花四散飞扬,前面露出丈许的深坑,里面埋着六道绊马索,而锁上全部带着铁刺,刺尖之上都带着一星幽绿的光,一看就是淬了毒,人和马陷进去必死无疑!然而就是此时,路两旁高出的雪堆中突然跃起数十道黑影向众人袭去,每个黑衣人手持朴刀,身形快如闪电,他们的刀马上要砍到华服人的两排侍卫身上。突然“嗖”“嗖”...所有黑衣人的身影停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咽喉都插着一只短箭,喉管里的血顺着箭身流出,眨眼的功夫,全部身死倒地而亡!蒙装侍卫们收回了手臂,他们左臂上都绑着一把很小却是很精致的弩,这种特制的弩箭短距离射杀敌人几乎百发百中。所有蒙面人一时不察才中了招,全部死的不明不白。就当华服人和手下刚松了一口气,远处又响起了一阵哨声,顿时雪光四散,十丈开外,又有几十道蒙面黑衣人手持弓箭包围上来,为首一人张弓搭箭,一道亮光朝黑塔咽喉射来,这道箭光快如闪电,黑塔避之不及,眼看就要横死当场,“啪”,箭尖离黑塔咽喉还有半寸时停止了前进,黑塔右手抓住了箭身,他审视了一下这箭,箭长两寸半,末端光秃秃。“没羽箭!”
黑塔愤怒的大吼一声,“司徒野,原来是你个卑鄙小人,枉我当初饶你一条狗命!”
“哈哈...黑塔,此时后悔已经晚了,现在你如果跪地求饶,自废一臂,我或许还能放你一条命!”
为首的蒙面人摘掉面罩,一脸阴笑着,不管愤怒至极的黑塔,目光转向华服人,说道:“妥欢顺王,这么着急返回大漠,本使可是舍不得殿下就此远去啊!”
原来这华服人乃是蒙古最后一位皇帝妥欢,朱元璋登基为帝后,俘获妥欢以及大批蒙古皇室亲族,为彰显自己洪武大德的风范,特封妥欢为顺帝,意为降顺之帝,赐予其王位,而今已有十五年有余,近日突然下旨令其归返大漠,永不再踏入中原。“司徒将军说笑了,尔贵为禁军指挥使,不在京中保护皇宫大内,却来到这苍凉大漠,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与本王叙叙旧?”
妥欢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的说道。听了妥欢顺王这话,黑塔明白了:顺王此次回大漠既然是奉旨而归,司徒野这贼性子虽然阴险毒辣、睚眦必报,但也不敢私自率人沿途阻截,加上他率领的这批弓箭手用的是禁军专用的铁胎弓,真相已是昭然若揭——司徒野也是奉旨而来!“呵呵,王爷言重了,在下是专程来送您上路的!”
司徒野一招手,四下的蒙面人顿时张弓拉箭,只待他命令一出,就把妥欢一行人射杀当场。“住口,卑鄙的司徒匹夫,当年要不是顺王替你求情,你早被大明皇帝五马分尸了,如今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小心到时候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黑塔义愤填膺的直骂司徒野。想当年,朱元璋虽册封妥欢为顺王,但蒙古皇室仍留有大批高手侍卫在妥欢帐下,为了剪除顺王羽翼,便用一计让自己的禁军护卫与顺王之侍卫比武,明里是比武较技,暗中就是想要折损妥欢手下的高手。司徒野当时只是个禁军小头领,凭借一身好功夫连杀妥欢手下四名侍卫,而朱元璋却没有叫停这一违反规定的举动,无奈之下,妥欢让黑塔出手与司徒野一战,五十招后,司徒野败在黑塔手下,而黑塔早就对司徒野狠手杀害四位同袍不满,而司徒野落败后又是仍不认输,于是黑塔便将司徒野打得跟死狗一样跪在地上,这一举动让朱元璋可谓颜面尽失,朱元璋既然无法达到目的,但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便大怒于司徒野的故意杀人,欲下旨将其五马分尸,诛灭九族。妥欢哪能不知道朱元璋的目的,此事若要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朱元璋迟早会另起毒计,于是便开口替司徒野向朱元璋求情饶下他,这也给在场的众臣面前,树立了以德抱怨的形象,朱元璋此后虽想,但却不好再行此毒计了。黑塔的一番严词让司徒野对过去心有余悸,但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只能咬起牙,抬起的手猛地放下去,嘴里一声令下“杀”,四周几十道箭光齐向黑塔以及侍卫们急射而来,顷刻间,所有人落马倒地,妥欢面如死水悲愤的看着地上的众人。看到黑塔他们中箭后,司徒野大喜,立即招呼手下过去,四周的蒙面人收起弓箭走向倒地的一行人,就当蒙面人当中的一个头领,刚把刀架到妥欢脖子上的时候,突然他发现有一把弯刀已经穿透自己的胸膛,雪亮的弯刀上面滴着自己的血,血滴在地上,一滴,两滴...这一瞬间他才发现,他们刚才射“死”人之后,地上没有血,但是现在有了,是他们自己的血。等司徒野看到不该发生的一幕后,喜色也转为恐惧:原先被射死的顺王侍卫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从自己人的身上抽出了弯刀,自己的人全死了!司徒野胃中一阵抽搐,今早晨吃的烤狼肉还未消化,仿佛要吐出来,而就在他压抑着决定是否吐出来的时候,“司徒野狗,纳命来!啊”当看到黑塔那塔一般身影追来的时候,惊得他将刚到咽喉的呕吐物硬生生又吞了回去,开始撒腿逃跑,什么禁军指挥使,什么皇帝密令,只要活着就好,他可不敢再跟黑塔交手,当年败在他那一招‘黑虎砸山’后,休养了四个月才能下地。一路在雪地里狂奔,远处就是树林,大漠雪地里无处遁形,在树林里凭他司徒家家传的轻功步法,摆脱像黑熊一样的黑塔就容易多了!看见希望,司徒野猛提一口真气,速度顿时快了不少,后面黑塔虽然身大如巨熊,但速度却也是不慢,死死追在司徒野二十丈之后,眼见远处的树林出现,黑塔也是脸色一沉,“不好”暴呵一声,身体就跟踏雪飞熊一样急追而去...终于到了树林,司徒野的速度并未停下来,一边往林里飞掠,一边寻找着易于躲藏的地方,突然看见前方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司徒野面色一喜,纵身到树下,刚要施展轻功准备上树时,突然树干中央刀光一闪,司徒野喉中一凉,趴在了树干上...黑塔放下司徒野的尸体,看到树干中央的刀口,杀他之人事先隐藏在大树背后,待司徒野靠近这棵大树准备上去之时,趁他毫无防备之际,瞬间出刀,刀穿过树干直接刺中了司徒野的咽喉,黑塔心中惊骇,如此粗的大树就算给自己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也未必能够做到,此人是高手,而且杀死司徒野想必是为了灭口,看来此次护卫顺王返回大漠之行将危险之极了。黑塔返回之后,将追击司徒野的一概事宜告诉妥欢顺王,妥欢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他可是明白此次遇袭的真正原因...“他娘的,这次大家幸亏都穿着金丝甲,要不然可就真着了那司徒野狗的暗算了!”
黑塔看着众侍卫衣服上的箭孔,啐了一口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前往漠北路途遥远,我等虽事事小心,但如今天遇见之情形,恐怕不知还有几许。”
妥欢叹了一声道。“哼,不论前方多少危险,有多少贼人要暗害主上,我黑塔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您安全!”
“誓死保护主上!”
黑塔以及一行侍卫跪地齐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