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山一样的人名叫虎力王,正是越先的大师兄。虎力王手里抱着一块丈余长的方盒或方板一类的东西。若是背在背上,这东西就像剑匣一类东西,比较有美感了,但是他随便夹在腋下,整个人看来就像建筑工地的杂工。向登奎手握银色长枪,浑身妖狼般的肌肉,一般情况下,这身肌肉是不可挑衅的威严,在“小山”面前却卑微得可怜。痛苦果然是在比较中产生的。两人在场中央相遇,向登奎正想说话,虎力王却粗声粗气吼道:“动手啊!”
显得极没耐心。“枪魂现世惊风雨”“晴空无风起沧浪”“银龙到处孤魂亡”向登奎也不含糊,一上场就使出向家枪威力最强大的三式。演武场瞬间生出漫天雨点,像拖着尾巴的流星,呼啸着袭向虎力王。紧接着天空起了涛涛巨浪,携风裹雷,发出阵阵呜鸣,巨浪中隐藏着一条银色枪龙,向四周溅射着耀眼银光,满是冰冷的杀意。“面对强大的对手,一上场就使出绝招,虽然难看些,但或许能够觅得一线胜机。”
看台上一个师傅说道。“小小年纪年纪就把向家枪练得出神入化,此子果然不凡。”
历届新生,像向登奎这样修为精深的弟子都不多见。向登奎的战术同样无懈可击。你不是一座山吗?我就用狂风暴雨把你淋跨,变成一滩烂泥,淹没在滚滚洪潮中,然后是一条银龙强横碾压而过,看你这团烂泥还不化为一地泥水?向登奎神情非常严肃,似乎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透过漫天风雨,他这才仔细观察虎力王的脸。虎力王的脸当然很肥厚,一半就有普通人整块脸那么大,随着身体转动,脸上的肌肉上下左右毫无规律乱晃。在肥肉无情挤压下,眼睛就永远变成一条极小的缝,即使瞪到最大也无法看到眼珠,五官没有一处协调。“长得真不讲究!重将军什么口味,尽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向登奎心想,不过下一刻的变化让他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只见虎力王东瞧西瞟,一点都不认真,甚至心不在焉,与向登奎对待事物认真的态度正好相反。狂猛的风雨呼啸到眼前,他才随意一板砸去,简单、蛮横。一道劲风随方板而来,所到之处,水震为青烟、浪烧为薄雾。方板砸到银枪,银枪变成女孩手中甩动的飘带,紧接着有手骨碎裂的声音传来。向登奎像风筝一样腾起,直接落在演武场之外。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张嘴欲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虎力王看都没看向登奎一眼,急躁地嚷道:“不是说我还有师弟吗,他在哪儿?”
有弟子指了指越先。虎力王盯了越先半天,认真地问道:“你是人是鬼?”
越先很恼火,心想就算你是我师兄,这样问我同样会揍你。他同样被虎力王的长相吓得一跳,于是反问:“你是妖是人?”
“我当然是人。”
“那我们就是同类。”
接下来是让之礁登场。他的对手是来自北归岛的少年天才,越先跟着师傅到北归岛行骗过,还偷偷观看过那里最著名的师门庆典,觉得这个少年好生眼熟。弟子们没有看见让之礁拔剑。他似乎动都没动,只见剑光突然一闪,那名北归岛的弟子就倒下了。“竟然有这样的妖孽?”
弟子们虽然都知道让之礁修为了得,但看到他真正实力时,还是震惊万分。北归岛那名弟子躺在担架上,路过越先面前时,忽然瞪大眼睛,欲言又止。越先生怕他说出什么,连忙扭转头。接下来的几场对战虽然没前两场震撼,却也各有精彩。……轮到越先的二师兄陈本心登场了。他的对手是敖冉。敖冉肩抗长刀,站在场上等陈本心,满脸警惕。过了好一会时间,还不见陈本心,敖冉耐心尽失,憋屈地吼道:“一个个搞什么鬼?尽耍大牌!道院也不出面管一管!”
敖冉的话倒是喊出了师傅们的心声,他们也是纳闷,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花样百出,从不走寻常路。但院规没有写着弟子比试必须步行上场,所以不论怎样的出场方式都不算违规,道院也无法干预。就在敖冉满是不耐烦之际,却听到背后有声音冷冷传来:“我在你后面呢?”
敖冉大惊,慌忙转身,只见一个弟子神不知鬼不觉站在背后几丈远的地方,也是背对着自己。敖冉一边转身,一边举起长刀就朝那人砍去。呛一声巨响,演武场亮起一道明亮的刀光。那人正是陈本心,他转身一挥袖袍,七道刀光在空中亮起,形成七道坚固的刀墙。“铛铛铛!”
火花四溅,长刀与最后一道刀光相遇。陈本心被震退数十步,嘴角溢出鲜血,宽大的双袖被刀意割得丝丝缕缕,像岛国艺伎门帘,迎风招摇。“不错!”
“不错!”
有的赞扬敖冉,也有的赞扬陈本心。“二师弟没吃早饭!”
虎力王则不断嘀咕,很是不满。陈本心揩了揩嘴角的鲜血,看了看天空,双手一挥,门帘后飞出一把把黑不溜丢的断刀,乱七八糟向长刀男砍来。这就是乱刀砍死吧!乱刀之中,如何躲避?避不了,当然要死磕。敖冉像箭一样腾起,化为一道旋风,卷入乱刀之中,说不出的豪迈决绝。“锵锵锵!”
璀璨的火花在天空久久不息。敖冉落地,满脸血污,左肩一片殷红,右腿一道刀痕,道不尽的心酸凄凉。两回合下来,各有所伤,都显狼狈,但敖冉是外伤,陈本心却是内伤,敖冉实力隐隐要强些。接下来敖冉又迅速佝偻下身子,像一张就要断裂的弓,长刀霍然再次扬起。就在这时,两人却诡异地停了下来,似乎连时间都停止流动。长刀欲扬未扬,门帘似动未动。原来是一位长老出手制止了比试。弟子们心想,敖冉那刀很有可能击败陈本心。陈本心可是守护神的弟子之一啊!谁不想成为守护神的弟子?但不是谁都有机缘成为守护神的弟子,所以谁不想击败守护神的弟子?弟子们觉得长老偏心,怕陈本心败了,重将军的面子不好看。“重将军的徒弟有理由接受袒护吗?”
一个弟子嘟哝道。只有敖冉感受最为深刻,在他长刀就要砍向陈本心之际,一道冷森森的刀意突然从他背心袭来,若不是长老阻止……“这就是袖里刀吗?”
越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