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余威渐渐退却之后，西风频起。似是一夜之间，御花园的许多花便凋谢了，唯有终于扬眉吐气的菊花独占鳌首，与桂树枝头的碎金比肩，给了这个季节一份绚烂。御花园的小道上，落尽了枯黄的干叶，增派此处打扫的宫人便也多了起来。云汐奉命去内廷司取这月的月俸银子，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被叫住了。“云汐，真的是你啊。”

叫住她的宫女叫兰珍，是一同入宫那一批中被分配到沁香园的，沁香园跟琉璃阁一样，只是名字好听，实际上就是负责御花园和花房洒扫等杂事的。兰珍今天打扮得格外出挑，她原本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在一同入宫的人中当属上乘，被分配到沁香园的时候她只抱怨自己出身贫寒无钱打点，却忘了她追随的那个四处撒钱拉关系的叶婉华的去处并不比她好。“恩，我是要去内廷司。”

本来是想夸赞一句的，但是想到翠微姑姑的话，云汐没开口，若使她认为美貌是一种资本对她并非益事。岂料兰珍本就在满心期待云汐的一句惊艳，见她吝于夸赞，便自己开口了。“云汐，你看我今天好看吗？”

云汐无奈地点头，“嗯，很美。”

兰珍闻言笑逐颜开：“我也觉得。你说我这样，如果去二皇子处，会被他留下吗？”

云汐怔了一下：“二皇子？”

“你还不知道呢？”

兰珍看她迷茫的样子不像是在做戏，干脆把手里的扫帚抱起来拉着云汐走远了点避开人堆，“咱们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里，据说数这位不成器。虽说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不务正业的，成日饮酒作乐，几年前还因为青楼里的姐儿跟一位朝廷重臣起了争执，打伤了人，被圣上好一通责罚，最后自请出宫，各地云游去了。”

云汐惦记着月俸，无心打听这些八卦，便随口敷衍了一句：“嗯，确实是不成器。”

但是显然兰珍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又继续说道：“但再不成器，那也是当今圣上的亲生骨肉，再怎的也是个圣上亲封的王爷，王妃侧妃这些咱们自然是不会肖想的，但就算是做个侍妾，也比现在强。而且，也就是这种不成器的人，才好——”看她挑眉的样子，云汐便知意思，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问：“你想做什么？”

兰珍神秘地笑一下，贴近了她一些：“这位二皇子今日回宫，晚些时候，我们便都要过去把他的寝宫打扫出来。现下他宫里尚未调拨足够人手，万一此去入了他的眼，能留在他宫里...”“我劝你最好别有这些不该有的想法。”

云汐不再犹豫遮掩，直截了当地劝阻兰珍，“天家之人，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个皇子岂会如你想的这般容易动心。你若想换个差事，不若先踏实把沁香园这揽子活计做好，得管事赏识后自是会有更多机会。”

兰珍突地被浇了一盆冷水，当下便有些恼了。“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咱们这些人里，唯独你自己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攀了高枝儿，得了个好差事，跟个好主儿自是吃香的喝辣的享尽荣华。我们这些个整日里粗衣粝食要肩扛手提的人的心情，您自是体会不到。可是你别忘了，主子再能耐，你跟咱们一样，也只是个奴才而已，又何必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来教训人呢？”

云汐睫毛颤了颤，无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你想如何便如何吧，只是我还是希望你三思。”

说完这话，她不再看兰珍，径自朝着内廷司去了。兰珍撇撇嘴，轻哧了一声，摸摸发饰摸摸耳坠再摸摸脸颊，又浮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