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高清霁拉着长调“吟诗”吟到半截，意识到吟错了诗，连忙转了话头，“呸呸呸，乌鸦嘴！”

此时夜色已深，两人对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大眼瞪小眼。高清霁眯缝着双眼打了个呵欠，问道：“师妹啊，你说那群妖修，什么时候来？”

风然然也有些困倦，随口应道：“我不是你师妹。”

高清霁理所当然道：“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叫姑娘又显得生分，我只好自作主张，叫你师妹咯。”

“……风然然。”

“风…然然，这个姓氏嘛，倒是不多见。”

高清霁喃喃重复一遍，笑嘻嘻道：“那我便叫你…然然吧！”

这几日精神时刻紧绷，再加上日夜兼程，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此刻对着眼前如豆的烛火看久了困乏得厉害，风然然实在分不出精力反驳他，便敷衍道：“随你。”

高清霁一喜，正待再说些什么，上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伴随着着巨大的声响，一大堆碎瓦片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作出一副吓呆了的模样，讷讷仰头望去。木屋破旧的屋顶已被掀翻，一名没有双臂，背后长着硕大翅膀的壮硕中年男人立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两人。那男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微微转身，背后硕大的翅膀用力一扇，一阵飓风刮过，隔壁木屋的屋顶应声碎裂。见屋内空无一人，男人皱了皱眉头，却也并未过多纠结，而是毫不犹豫地挥舞翅膀扇飞下一座屋顶。一口气扇飞了所有屋顶，男人看着一片空空如也的屋子，面色变得铁青，扭头看向风然然两人，沉声问道：“其他人呢？”

无人回答。“我再问一遍。”

男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只不过问一遍没人回答，便皱紧了眉头，“其他人呢！”

高清霁颤着嗓子答道：“不，不知。”

“不知？”

男人冷笑一声，“我看，他们全都跑了吧！”

语毕，他挥动两扇翅膀，落在两人所在的木屋跟前，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跑？”

风然然觉得这鸟类妖修事忒多。人跑了他要生气，人不跑他又要问为什么不跑，颇难伺候。她还未想出如何作答，便听身旁传来一声惊呼，高清霁四足并用，形象全无地倒退着爬了几步，对着男人惊恐喊道：“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喊罢，他白眼一翻，“咣当”一声砸倒在地。这…演技出众啊！飙戏来得太过突然，风然然也不甘示弱。她先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抓住高清霁肩膀，拼命摇晃数下，哭喊道：“夫君，你，你怎么抛下我就去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哭罢，她双手抓乱了头发，以头抢地表示悲痛的同时，趁着低头的间隙咬破了腮肉，猛地抬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她强撑疲弱的身子爬到高清霁身边，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线道：“夫君，我…这便来陪你…”闭上双眼之前，她清楚的看见，高清霁面颊两侧起了两排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哼，小样儿，跟她比演技，还嫩点！中年男人看着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落在屋内，抬指探了探两人鼻息。确定两人都有呼吸后，他一双腿化作又长又细的鸟足，尖利的鸟爪勾住两人衣裳，翅膀用力向下一压，便冲上了天空。计划通，顺利被捉！风然然紧闭双眼，任飓风呼呼往她脸上身上招呼，兀自不动如山，装死装得十分专业。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勾住她衣裳的鸟足一松，风然然在重力的作用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风然然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气，心中暗道：幸亏她和高清霁都是修道之人，若是个普通人被这么暴力的摔一下，只怕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了！这鸟妖真是毫无常识！那鸟妖道：“把他们拖进地牢！”

话音刚落，一旁立刻有人伸手拉起他们，连拖带拽地把他们拖走。拖着他们的大约是两名小妖，一路上都在小声聊天。“不是说那村子里还有二十几个人吗？怎么就带回来两个？”

“还不是赤峰大人，非要拿这帮子村人取乐，上次故意只抓了一半人，留下一半人今天才去捉，那些人定是早就死了！”

“死了？”

“是啊，赤峰大人在那些村人身上下了咒，只要逃跑，便会暴毙而亡。”

“这群村人真是傻得要命，本来还能再多活几日，非赶着去死。”

“哼，凡人嘛，见识短浅！”

“……”风然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丝动静，耳边传来铁锁链的哗啦声。大约是到了鸟妖口中的“地牢”，那两名小妖打开锁，将风然然二人扔了进去。聚精会神地听了半晌，地牢内安静一片。风然然正想睁开眼睛看看，便听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推搡声。“那，那两个人还活着吗？”

“你，你去看看…”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身上推了推她。配合着那人的动作，风然然缓缓睁开眼睛。这地牢内，竟关着二十几名农人打扮的普通人，他们似乎吓坏了，都聚集在角落里，谨慎地打量着她，准确来说，是打量她身侧。风然然扭过头，看见了仍兢兢业业装死的高清霁。她抬手推了推高清霁，“高道…咳咳…高清霁，快起来！”

高清霁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她，立刻咧开嘴，笑嘻嘻地道：“娘子开口，为夫岂敢不从！”

风然然：“……”风然然：“我方才随口一说，你莫当真。”

“明白明白。”

高清霁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你莫当真。”

这厮还颇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