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霁。”
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么近的地方,可房中之人还是毫无觉察,直到风然然出声唤他,他才终于如梦方醒似的,微微动了一下。他偏了一下头,却没有回身。厚重而又遮挡视线的铁面具仍罩在脸上,他偏头的幅度很小,当是完全看不见风然然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立片刻,风然然道:“那个…我早上醒得太早,看今日是个晴天,就出去转了一圈。”
沈清霁不说话,也不动。风然然又道:“你的府邸,虽然不怎么大,但是各种各样的房间,还挺多的。”
沈清霁依旧不说话不动。风然然于是硬着头皮再开了口:“你手底下那个霍言,心还挺细的,他带着我四处逛的时候,还…”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沈清霁突然动了。他猛地转过身来,两步迈出满是阴影的房间,长臂一伸,一把将风然然抱进了怀中。他勒得很紧,像是要把她勒进骨血中。他微微颤抖,像是害怕一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风二两说自己经常会梦见风然然,醒来备受煎熬,他又何尝不是。昨夜他甚至不敢合一下眼,生怕闭了眼睛再睁开,久别重逢,就变成了一场幻梦。硬生生熬了一夜,天色一亮,便想要过来找她。左思右想,又担心影响她休息,于是又忍了一忍,好不容易捱到巳时,想着她该是醒了,这才来到院外。可是他看见的,却是落了锁的院门,门外不见半个人影。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昨夜特意派了较为信任的属下霍言,在门外守着的。霍言性子沉稳,绝不会违抗命令。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霍言没有站在门外?为什么门上落了锁。他甚至顾不得再仔细想上一想,便一脚踢开门,进了院子。可是房中,还是没有半个人影。被褥整齐,桌面空荡,摆设未变,就像是不曾有任何人住过。天知道他看见这样的房间,心里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再听到她的声音,仿佛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他只能听见她在说话,却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那个心心念念的七年的人,拥在了怀中。风然然慢慢抬起手,拍了几下他的背,轻声道:“我回来了。”
沈清霁垂下头,额头抵在她颈窝处。他脸上那块铁疙瘩其实有些硌得慌,外头的阳光也晒得很。但,许是气氛使然,风然然没有出声。两人在院中相拥,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头突然一阵吵嚷。先是一道有些聒噪的男声:“我早跟你说了,主上来这里找昨天那个姑娘,根本不要我跟着!他要是允许的话,你以为我会不跟吗!”
这是屠鹿。继而是一道沉稳的男声:“现下有贼人擅闯,主上和那位姑娘恐有危险,你莫要再诸多废话。”
这是霍言。“我废话?你居然说我废话?那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主上派你保护那个姑娘,你遇到事情二话不说,把人家丢在那里就走了!”
屠鹿明显很不乐意,叽叽歪歪道:“你当时要是听从主上的命令,就老老实实留在那里保护,没准儿早就碰到主上了!”
霍言懒得同他拌嘴,沉声道:“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主上,再…”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紧接着,屠鹿“哎呦”一声,不满道:“你这人真是怪胎!走走路突然停下来干嘛!还穿的一身铁疙瘩,莫非是想害我撞死在你身上吗!”
霍言没搭话。屠鹿又道:“你杵在门口干嘛!到底走不走了!你要是不走就快点滚开,让我先进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大约是屠鹿在试图扒开霍言。被这么一扒,霍言终于有了反应。“属下失礼!”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哎,你干嘛干嘛!拉我干嘛!”
形势逆转,现在换成霍言拉住了屠鹿。霍言又道:“属下这就告退!”
“告退?告什么退!要告退你自己告,别拉着我呀!”
“喂!你是个木头吗!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我让你别拉着我!”
“哎呀!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走得这么急!”
“……”屠鹿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行渐远。沈清霁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半分。风然然:“……”非是她脸皮太厚,实是沈清霁勒得太紧,她实在是半点动弹不得。等到屠鹿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院外,风然然才道:“你准备抱到何时…”沈清霁终于松了手。两人一个戴帷帽,一个戴面具,隔得左一层右一层,别说对方的神态,就连脸都瞧不见。风然然张了张口,道:“你…”话刚开了个头,院门外又有人声传来。“这门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
是风二两的声音。钱鱼儿的声音紧随其后:“像是被人踢的。”
“踢的?”
风二两茫然道,“谁会来踢我师姐的院门?”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院子。风二两瞧见沈清霁,先是愣了一下,才道:“沈公子来得好早。”
钱鱼儿跟上来,看看沈清霁,再看看风然然,狐疑道:“沈公子,风姐姐,你们为什么站在外头?”
风然然干干笑了几声,道:“我瞧着今日阳光不错,想着出来晒晒太阳。”
沈清霁自然而然接道:“我陪她一起晒太阳。”
“原来如此。”
风二两道,“今日的确是个难得的晴天,只是站着未免乏累,我去搬几张桌凳来。”
说着,他便转身往院外走去。“不用了。”
风然然制止她,“这太阳已经晒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风二两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房门没有关,几人直接进了房间。风然然跟在最后,抬手拢了拢帷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乎乎的,脸上一定红得要命。幸好有一层帷帽,聊作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