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钧连灌下好几杯茶,才压住那股怪味,只是过了一会儿,倒真又觉得身体轻松起来。“怎么样?”
“……中川杭氏,名不虚传。”
温玉汝松下一口气,这个人的身体环境极其复杂,又不受药性,着实棘手,能缓解一二就好。既然裴彦钧愿意跟她和平相处,那她暂时替他尽量压制毒性也好。“殿下,王妃让我为敬国公府的老太君寿宴备礼,能和我说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裴彦钧:“既没分家,又没开府,单独备礼,想让父王抽死我还是抽死你?”
“……那您把钥匙给我?”
“你是正妃,不给你给谁?”
裴彦钧不耐烦,到底还是仔细说了,“敬国公府的人情,是整个王府的,所以一起走,若是私人相交的人情,比如下半年相府三公子的生辰,便走我的私库。”
前世裴彦钧去世之后,她自身都难保,后来一直在静心堂,不与其他人相交,景和院的私库也归了王妃,温玉汝还没有主管过一院事宜。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这么信任她,直接就让她管家了?就因为她替他治病?“这不好吧,让表姑娘知道不会生气?”
她觑了他一眼。裴彦钧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那就是一年之后的事儿了。”
温玉汝将青芜送来的账本翻开,一边看一边咋舌。好多的庄子铺子。好有钱的裴彦钧。“那王妃那儿怎么回?”
“她既然说了让你拟,那你就拟。”
裴彦钧冷笑,“王妃这么抬举本世子,今年直接让景和院代表整个王府备礼,怎么能辜负她的信任。你不是让青芜派人去要往年礼单吗?我已经派人去了。”
“……”王妃说的不是景和院代表王府备礼,是单独另外备一份吧?您这不是故意让别人以为,王妃要世子妃帮着管家吗?温玉汝以为自己够打王妃脸了,没想到裴彦钧才是蹬鼻子上脸。谁让他蹭一层灰,他就让谁掉一层皮。“王妃能同意吗?”
“不同意,那就自己备啊,还得每院都备一份。等传到父王耳里,他一定很欣慰,还没死呢,就分府了。”
“……不怕敬国公府看笑话吗?”
温玉汝皱了皱脸,“而且,也太亏了吧。”
裴彦钧:“他们不敢,而且会送回来的。”
温玉汝:“殿下,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吧,敬国公府现下似乎比以前落魄,可世事易变,做人好歹留一线。”
您是滚刀肉不怕砍,她还是挺怕的。敬国公虽然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失了兵权,传来如今,空有显赫的名头,家里年轻一代越来越不如,可温玉汝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事情。前世,用不了几年,敬国公府的小公子就会横空出世,一战成名,成为西边战事防线的脊梁骨。而那时的宁王,却因为丧子而病重,又意外坠马,双腿受创,以至于赫赫有名的玄甲铁骑竟然连吃败仗,而遭受陛下猜忌不满。宁王府从此开始走下坡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裴彦钧这个油盐不进的性子,真让她无可奈何。夫妻俩正围绕着敬国公府的事情闲聊,却见一个下人进来。“殿下,二公子院里司墨来送东西了,让他进来吗?”
裴彦钧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又是他,他这二哥怎么无处不在!温玉汝忙道:“快请进来,外头正热呢。”
司墨进门恭敬行了礼,利索地奉上了一叠书帖:“回世子妃娘娘的话,我们公子说了,这几本都是行书,有颜公的《祭侄文稿》,王公的《伯远帖》,柳公的《蒙诏帖》……您先挑着练练,看哪一家的练着更顺手。”
“辛苦你了,替世子和我谢谢二哥,小哥吃杯茶再走吧。”
见司墨走了,温玉汝推了一下臭着脸的裴彦钧:“好了殿下,帖子有了,我安生练字,以后尽量不麻烦二哥。”
“二哥喊得真顺口。”
温玉汝:“那我喊什么,二弟?”
“……”“世子,我也好奇挺久了,家里这几位,大公子我是没机会见,王妃那两位我不敢恭维,可是二公子为人应该还不错吧,您和他是有什么龃龉?”
前世裴彦钧去世之后许多年里,每年祭日,她都会看到裴成蹊去祭奠弟弟,比裴彦钧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还准时。“会咬人的狗不叫。”
裴彦钧骂得毫不客气,“你知道什么?”
“……”听到他这么骂裴成蹊,偏见深得不讲道理却不肯解释,温玉汝腹诽。你天天叫得那么欢,不是挺会咬人的吗!温玉汝懒得管他,哼了一声抱着字帖去书桌了。裴彦钧扫了一眼那叠帖子,又扫了眼自己的手,心烦意乱。他自觉身子好了些,起身去了书房。刚把门一关,便听到轩窗被支起来的声音,一道影子迅捷轻盈地跳了进来,跪了下来:“主子。”
“起吧。”
裴彦钧坐到太师椅上,又咳了几声,“让你去查温氏女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主子,确实没什么问题。”
行风将一张文书递过来,“温府周围的人和护国寺的都查了一遍,和您所言并无出入。”
裴彦钧半阖眼睛:“一个人在别人口中十几年都是软弱无能,忍气吞声的名声,怎么成亲前几个月性子就完全变了?”
这个妻子的性格和之前查出来的差别太多,没法不让他怀疑。所以他特意派人去查问一番,去温府之时,又特意和她同行,试探了许多问题。看她和温怀济等人的对话,不像是假装,对往事也如数家珍,和行风说的能对得上。“难道真是受委屈受大了,一时间就被逼得改了性子?”
行风暗忖:原来您知道嫁给您还挺委屈啊?“主子,也许她是装的呢?”
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彦钧摇了摇头,管她是不是装的,反正一年后就和离了。他当务之急,还是要等行林能不能找到那位传闻中的神医,治好他的身体。“主院放火那个小厮,和采买的小莲呢?”
“没有关系,那场火确实是意外,当日太过干燥;采买的小莲是从京外庄子调上来的。”
行风瞥了他一眼,“那个庄子是当年兵部任家送给王爷大捷的贺礼。”
“任家。”
裴彦钧冷笑,“最近和魏王走得很近啊。”
北疆这几年战事又频繁了些,军费方面难免紧张,玄甲铁骑和兵部难免起了不少摩擦。魏王那个狗东西,便拿着这一点大放厥词,给宁王府添堵。“任家那个小儿子最是好赌,行风,让人帮他快活一场。”
“是。”
“还有……”他将案上两张纸一推,“查查这两个方子,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