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回来了?”
看到裴彦钧的身影,青芜连忙迎身。裴彦钧只“嗯”了一声,脚步匆匆进了内室,只见温玉汝躺在床榻上,完全不复前几日的活蹦乱跳,一张巴掌大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潮,即便是昏睡之中,蛾眉也难受地蹙起。“大夫怎么说?”
青芜把府医的话和前因后果细细禀告了:“弄雪去煎药了,娘娘用了药应该很快能好,殿下莫要忧心。”
裴彦钧的眉头却没有松开,这人白天出门前,还伶牙利嘴地跟自己拌嘴,一回来居然就成了这副模样。再如何,她都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明萱院的婆子居然做下这样的事情来,根本没把他放下眼里!“司砚,命人把那个李婆子捆起来,明日审问!”
青芜连忙劝阻:“殿下!那人是王妃的陪房啊,况且、现下也没有证据……”子女们虽是主子,但大楚孝道为先,小主子们对嫡母身边伺候的老仆,也得敬三分。就算老仆做错了事,也只能让嫡母教导惩戒,哪能越过去直接捆了!裴彦钧冷冷扫了她一眼,让她哆嗦了一下,没敢再吱声。“祠堂乃供奉裴氏列祖列宗的地方,纵然是父王也不敢有任何不敬。这个婆子在祠堂恣意妄为,哪怕她是祖母的陪房,也不可不治!”
弄雪在心里一边骂一边祈祷,刚把药端来,便看到自己心里骂的对象正坐在主子床边。“见过殿下。”
她没什么好气,但也只能行了礼,“请殿下让一让,奴婢得给娘娘喂药。”
裴彦钧望着温玉汝通红的颧骨,没注意弄雪语气里的无礼,略挪了一个位置,还是没起身。只是药匙放入温玉汝的唇中,却没能撬开她的贝齿,浅黄的药汤顷刻便顺着干枯的唇角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主子……”弄雪见状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干净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只好用一只手托住温玉汝的下颔,微微施力,让她张开嘴唇。可即便如此,又反复尝试了几次,那药汤还是不能顺利喂下。“我来。”
裴彦钧被她磨蹭得烦躁,直接将碗端了过来。弄雪愕然又迷惑地看向他,却见他竟然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便俯身捏住主子的脸颊,亲口渡了过去。“……”几个近身的丫鬟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手下的肌肤烫得不正常,和自己常年冰凉的体温截然不同,端过药的时候,裴彦钧其实没想那么多。毕竟此前温玉汝给他治病时,又是扒衣服又是乱摸,态度却坦荡得像是摸木头,故而也给他产生了某种“这没什么”的暗示:不过是为了救人而已。然而含着药汁的嘴唇含住那两片柔软时,他的心头还是不由自主涌上了一股异样。女儿家的芳香混合着草药的清苦,萦绕在口鼻间。属于对方的软舌不可避免地相触着,冷热的温差带来酥麻的悸动,让他一瞬间乱了呼吸。“唔……”一声轻呓,模模糊糊地溢出唇角。身下的躯体忽而轻颤了一下。裴彦钧被她这一颤,动得呼吸又急促一分,只觉得那人的热度顺着相接的唇齿,也传到了自己的身上,烫得自己脑子不清楚了。略微一退开,只见她原本因为高烧脱水而干枯的嘴唇,变得湿润起来,明明还是刚刚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却平添一份诱人之感。但她的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裴彦钧掩饰地轻咳一声,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剩下的药又喝了,继续渡给她。弄雪放不下心地看了一眼,又害臊地看不下去移开,然后又是没忍住继续看过去,反反复复,低头抬头,还没见他结束。……这喂的时间也太长了吧!她心情十分复杂,想骂他无耻。可他和主子是夫妻,又是为了救人,这也轮不到自己一个下人骂;但不骂又觉得不痛快,世子若在乎主子,之前做什么去了,现在又、又……算了算了她还是听主子的就好!一碗药下去,温玉汝的烧没退,倒是多了满屋子的人一起烧了起来。裴彦钧声音微哑:“给世子妃换盆凉水和退热帕,然后都退下吧。”
世子鬓发凌乱,苍白俊美的脸也爬上一丝嫣红,本人显然根本不像他语气一样淡然无波。众丫鬟哪敢再置喙什么“殿下体弱,还请去别屋安置”,裴彦钧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些年她们早有领教。弄雪瞅了一眼温玉汝,还想留下,却被青芜硬拉了出去。“娘娘已经服了药,剩下的好好歇着就是,你留下来又能怎么样?”
出了内室,见弄雪仍然面色不虞,青芜忙道。这小丫头可别一会儿又不长眼地跑进去了!弄雪心知她说得有理,但往日小姐病了,都是自己守在床边的,如今她不省人事,自己却连屋子也不能轻易进,不免又是担忧又是落寞。“二公子?”
青芜正要安排上夜的丫鬟,却看到了一道落寞的身影。本以为裴成蹊已经离开了,结果他竟然还在院里。她连忙问:“二公子是……还有什么事要找殿下吗?”
裴成蹊怔立在之前的廊柱旁,独自一人出神许久,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无事了。”
他想问一句世子妃如何,但这话怎么也不能说出口,只好摇了摇头告辞。“我送送二公子,天黑,二公子看着点路。”
弄雪提起廊上的灯便跟了上去。走出景和院。“今日多谢二公子相助!”
弄雪声音激动。之前听主子指点自己,分析王府众人的时候,主子便说,二公子是纯善君子,自己绝不可慢待,如果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避着人尽量帮他。他果然是个极好的人!“玉……你家娘娘怎么样了?”
“殿下已经给娘娘喂了药,希望她睡一觉能好。”
弄雪想到裴彦钧,没忍住暗自撇了撇嘴,又担忧道,“不过,这事会不会连累二公子您?”
“……”本以为裴彦钧心里只有兰襟,没想到,原来他也会关心玉汝。是因为在意玉汝,还只是为了羞辱他?裴成蹊顿了一下,“无事,我只是路过,担心祠堂出事而已。以后……”今晚他一怒之下,在裴彦钧面前露了踪迹。那人性情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不介意?若是他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误解了玉汝,发泄到她身上怎么办?他本想说一句,以后她若有事,尽管找自己,终归没有说出口,只是苦涩地抿了抿嘴唇,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