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宣公主听了,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伸出被豆蔻染红的精致指甲,挑起那个面首的脸,细细把玩了一会儿,才云淡风轻道:“好说,王兄原来是想亲自给府里挑人。只是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王兄有看中的,还请到时候体面些。”
可别在她的地方弄出什么逼迫贵女的丑事来,她可不想给这个人兜底。老天爷,世界上竟然还有专门跑到妹妹宴会上收小妾的王爷,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裴斯睿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天生脂粉堆里出来的浪荡子,也就是靠着太后多年的偏帮,才能在朝堂上一席之地。华宣公主爱美人,更爱赏美人,视裴斯睿这种只知道云雨之事爽快为上的俗物,为下乘的好色者,反而视季盏盏这样的为知己,也懒得和裴斯睿虚与委蛇,故作困倦之姿。“那王兄就自行相看吧,华宣怕耽误了您添人的大事,就不留你了。”
裴斯睿满心满眼都是整座别业的莺莺燕燕,哪里还顾得上她什么态度,也没在意就直接告辞了。反正他这个尊贵无比的嫡妹,打小就是这个讨人嫌的脾气,自以为是得很。若让魏王来评议,全京城里最厌恶的人,男的自然就是裴彦钧,而女的没有疑问,非华宣莫属。栖鸾台上,一众锦衣玉立的公子正坐在同席,言笑晏晏。“世子爷,新婚燕尔,脾气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一个常在一起混的儿郎笑嘻嘻道。裴彦钧眼皮子都不掀起来一下,抱臂而立,腰间挂着的金丝九节鞭熠熠生辉。“薛四,你这么惦记着,本世子倒是可以让你‘温故而知新’一下,正好这金丝九节鞭寂寞许久了。”
薛四连忙告饶,哭笑不得地给世子爷作揖。裴彦钧心里一动。确实,自从温玉汝来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拿金丝九节鞭教训人了。一来是因为之前的情绪受那怪病的影响,总是头疼难忍,生出无边暴躁,按捺不住,想要发泄,而如今病情被她稳了下来,情绪也渐渐恢复正常;二来……有了她之后,他的心思便不由自主放到了景和院里,成天哪有那么多心思和这些人多计较?想到另一边的娘子,他的心有些痒痒,把司砚喊来,低声吩咐道:“司砚,你去看看世子妃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司砚望了一眼自家主子,冷肃的眼睛里托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应下。绝了。可怜的护卫腹诽道,你和娘娘分开有三个时辰了吗?怎么就想成这样了?天天白天黏糊在一起,夜里更是折腾得要丫鬟老命,现在分开一会儿居然就想打发他去娘子那儿了……您怎么不把自己栓在娘娘身上呢?以前可不敢想象,主子还有这么一天!裴彦钧摇了摇扇子,把玩了一会儿,利落地一合上,敲在了谢修时肩膀上。“老谢,还不快去相看?我可不想再耗费时间了。”
若不是他这个没用的兄弟,看到父亲催逼,就把他拉出来挡着,他才不来这劳什子消下宴呢。被裴彦钧一句话硬生生喊老了二十岁的丞相公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殿下,你自己喜得良缘,就开始催逼其他人了。”
他放低了声音:“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何事?”
谢修时踌躇了一会儿:“殿下,我知道你现在和妻子琴瑟和鸣,只是温怀济此人,实在不堪大用,气量狭小,上不得台面。”
“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因此让温怀济走我的路。”
裴彦钧摇了摇头,“她……我夫人和生父的关系也着实算不上好。”
说得委婉了,就他和温玉汝的聊天来看,温怀济倒霉,他这娘子幸灾乐祸的可能性更大。谢修时却蹙起眉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把裴彦钧拉到了另一个僻静了地方。“世子,这正是我这些天一直想和你说的事情。”
裴彦钧福至心灵,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查到了温怀济的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白戈桥不是屡次有命案吗?”
谢修时沉声道,“我派去的司直找来了年老有经验的水工,把白戈桥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那桥本身浇筑的时候,应该是有问题的。”
裴彦钧讶然:“白戈桥是六年前才修葺一新的,若是工程有问题……”“六年前负责白戈桥修葺的官员,主事者和温怀济是同科,有些交情。他找人采购石料,便是经温怀济的人情认识对接的。”
“石料提供的商户是?”
“姓沈,是温怀济如今的夫人的母家。”
裴彦钧的手掌攥紧了。之前他曾经不解过,那个沈韵儿,虽然伺候温怀济伺候得早,但也只是个商贾出身的卑贱之人,和温玉汝的生母杭氏相比,差得远了。就算温怀济忌惮中川杭氏出了事,抛弃发妻,想撇清关系再续弦。作为风华正茂的京官,还在中枢户部任职,他能娶的人多了去了。再讲一门好亲事也不是没有机会。怎么就把这个沈韵儿扶正,还由着她作威作福起来,甚至对于她欺压正室嫡女和庶子的事情都熟视无睹,任凭她为所欲为?“修时,你给我具体说说这个沈氏商行。”
说起正事,裴彦钧的态度也正经起来,不再喊什么“老谢”“谢呆子”了。“这个沈氏,最开始是做木料生意起家的,之前还只是在东边几州有点成绩,还有个诨名‘沈一木’。但近十年来却靠着温怀济的人脉,发展得甚是迅猛。”
听到裴彦钧发问,谢修时便细细说了起来,“尤其是近五年,在京里很有名声牌子,生意兴隆。”
生意兴隆,银子便也如流水一般进了温府的库房。裴彦钧之前查温怀济老底的时候,就奇怪温怀济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上下打点,短短几年就有那么大的能量。原来都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