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这么不顾性命地跳下来救她。明明他那么怕水。这几天守在裴彦钧的床边,望着他人事不省的模样,温玉汝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前世他临走时的脸。人总是在面临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在意这个人。夫妻之间的缘分,总是难得而脆弱。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为何不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反正这一世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依附别人生存的蒲苇了。她赌得起,输得起。若……若还是兰因絮果,她也能坦然抽身。裴彦钧只觉得掌下之人的肌肤,浮上了一层赧然的热意,和她嘴硬的话一起,愈发显得动人,忍不住轻轻抚摩着,低声道:“好,那就望娘子能一直满意。”
那只手仿佛有法术似的,可以掌控住她所有的情欲。裸露的皮肤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仿佛有细小的电流从相触的地方流过。温玉汝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腰肢痉挛起来,面红耳赤。“不行……”她掩住了凌乱的衣襟,嗔了他一眼,“你既然答应要乖乖听我的话,把身体治好,现在、现在就得克制。”
裴彦钧无奈地撑起上身,把她被汗意打湿的鬓发理了理:“好,听你的。我不乱来,只抱着你睡。”
不过——治好?“玉汝,我这病能治好?”
之前互相约定的时候,她一直说自己病情复杂,没法轻易根治,治疗过程中的风险比病本身要大得多,所以只能替他压下来。可现在她的意思是?温玉汝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躺在他的怀里,把她被那些北狄刺客们抓去给人治病的事情简单说了。又把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尽皆交代。原本对他持有疑虑态度,所以关乎病情之事,她只是模棱两可。但现在两人之间既然交付信任,那还是说清楚更好。“殿下的病情皆由金蚕欺心散的毒性而来,只是你身体里不止这一味毒。尤其还有一味出自北狄的三秋五度散,最为棘手,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把握。好在如今我从那北狄人的身上,做了几次尝试,心里就有了底……”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得鸳鸯帐下的一双人影亲密无间。温玉汝将前情后事娓娓道来,语气认真。“——只是不知道,殿下信不信得过我?”
裴彦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病时的感受仿佛又笼罩在心头,无边的阴霾。“自从身体病倒之后的这么多年里,我寻医访药,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只是通通不见效果。连太医署的人都束手无策。直到有了你之后,才又见转机。”
他抚平她微微蹙起的蛾眉:“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温玉汝沉默了好一会儿。“殿下难道心里,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她才十七岁,也没有名师教导,却有这么一手医术。若说之前发现太妃的毒,救得三皇子,压住他的药性,还能用天赋异禀解释。今晚她这一通长篇大论里,对裴彦钧所中毒的了解,就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涉及的领域了。裴彦钧就不觉得,她懂得太深太广太多了吗?已经奇异得牵涉鬼神的地步了?从司砚那里得知了他小时候的事情之后,温玉汝自然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世子真得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恣意随性,凡事不放在心上。他心里的成算多了去了。“说实话,我想过。”
裴彦钧坦诚道,“还派人去查过你。”
“……”好吧。“但你一直真心救我是放在眼前的事实。至于你的医术是从何而来,是神佛托梦,还是修炼成仙,那都是你的际遇,我无权过问。”
“……殿下想的还挺多。”
温玉汝无言以对,想了想,只能道,“我身上的奇遇——现在是不能告诉你的。反正我是真心想救治殿下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那我这身体,就尽皆交给娘子了。”
裴彦钧不以为杵,把她的手指拢在了掌心,“时候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