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别急,师父他云游四海,不愿意跟着来京城,一我们已经和他在晋州分别了。”
温玉汝忙道,“况且他是个出家的方士,远避红尘,您的感激,玉汝以后再为您转告于他。”
劝了好半天,端懿太妃才打消了派人去送些好礼的念头,怕黄白之物唐突了这么一位仙人似的神医。又拉着裴彦钧上上下下看了好久,激动得直抹眼泪。“为了阿钧这个病,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前前后后看过多少大夫了,也没能查出其中的缘故来。幸好老天还是有眼,把玉汝你带到了他的身边。”
太妃想到了这十年以来孙儿受过的苦,反反复复的希望失望,声音愈发哽咽了。“玉汝啊,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
夫妻俩见老祖母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又好言安慰了一阵子。等到端懿太妃恢复了常态,裴彦钧才把这病的缘故交代清楚了,又说出了自己心头的顾虑。“下毒?”
端懿太妃一惊。“祖母,殿下此病,是中了许多味毒之后,互相作用产生的。其中最主要的毒,除却北狄人在殿下幼年下的毒手之外,便是一味来自南疆的奇毒,名唤金蚕欺心散。”
“此毒若要作用,只一次是不够的,须得日久天长,日复一日,直到那毒液沁入肺腑,起码得要一年。”
“也就是说,有人……有人在老身眼皮子底下,给十岁的阿钧,下了一年的毒,我却毫不知情?”
端懿太妃的身体晃了晃。这么多年,她竟是个睁眼瞎!“祖母!”
温玉汝连忙扶住了她,“祖母何必自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有哪里能想得到,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呢?”
裴彦钧也跪了下来:“为了孙儿这病,祖母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费了多少心血。让长者为我殚精竭虑,已经是我的不孝。您若还要自责,不是要让孙儿更加无地自容?”
“是谁……是谁如此蛇蝎心肠,这样害我的阿钧?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悲痛之后,再涌上心头的是滔天的怒火。她知道,阿钧身为元妃嫡子,不知道放了多少人的前程,偏偏生母又去了,有些人焉能不起坏心思?可是,竟然用这么歹毒的蛊,下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实在是令人发指。更可怕的是,这些年来,她和王爷何尝不知道阿钧的处境会面临的危险,对他一饭一食,出去上下,都严加管控,身边的丫鬟小厮筛了一轮又一轮。竟然还有人,能渗透进他的身边,瞒天过海给他下了一年的毒,此人对王府的管控之深,又何尝之大?而能动用这么大的力量,他们背后的势力,也绝对不容小觑。“祖母,这金蚕欺心散不是一般的蛊毒,是南疆之地的不传秘法,就算是许多涉猎此道的人,都不知道这味毒。能知道它的方子的人,不多,您有什么头绪吗?”
温玉汝道。端懿太妃摇了摇头:“府里的人来历都是查过好几道的,从未听说过有谁是那边来的。”
南疆距离京城甚远,是偏僻山野,其中多为异族,和宁王府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那也可能是有人去寻了南疆之人,此事孙儿已经派人去南疆打听了,只是怕那些奸人还藏在府内,祖母还请多保重。”
裴彦钧想到了不久之前祖母房中被换掉的香。他的那些政敌,要使手段,不会用在祖母这么一个不假天年的老人身上。很有可能,幕后黑手和这个给他下毒的,是同一波人。太妃声音低低:“原本见她如此歹毒地对成蹊和玉汝下手,我已经不能容忍,专等着王爷回来,定要好生裁制一番。没想到,她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残害阿钧……”从一开始,就不该让这毒妇入府!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把庄氏或者容氏扶正呢!裴彦钧:“祖母,现在还没有证据指向她……”“也是,这件事不容马虎,还是等你父王回京后,一同计较吧。”
端懿太妃揉了揉心口,“只是你不知道,你们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我看她就差脸上写着希望你们出事了,明萱院又闹成那样,实在让我烦心!唉,造孽啊!”
温玉汝:“明萱院怎么了?”
“还不是三丫头和老四,姐弟俩见天就吵得乌鸡眼似的,大的不慈,小的娇纵,房顶都能被掀起来。”
太妃摇摇头,脸上露出了疲倦之色,“幸好还有书意他们大房的,知道懂事孝敬,让我省心。”
见太妃精神不济,夫妻二人连忙告辞。“祖母还请尽早歇息,我们不打扰了。”
“好好,你们累了一路,也早点安置。”
等回到景和院,便看到青芜和弄雪领着满院子的人一起,肃然有秩地跪迎在门前。“恭迎主子们!”
“免礼!”
裴彦钧抬了抬手,把青芜叫过来,问了这段时间院里的情况。另一边温玉汝摸着弄雪的脸,见小丫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把人一搂。“主子——您吓死弄雪了!”
弄雪呜咽着哭出声来。消夏宴上,她听从温玉汝的吩咐,跟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本以为只是离一小会儿,谁知道变故陡生,跟着司砚去找世子的主子,就被劫走不知下落了。偏偏她也不会骑马,没法跟着世子一起去,只能留在京城,日夜牵肠挂肚,生怕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好生安慰了弄雪一番,温玉汝被伺候着漱洗完毕,享用了青芜命厨房特意准备的一大桌子好菜。夫妻二人回到了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舒畅,天一黑,便让人收拾齐整,打算养精蓄锐。“郡君夫人安好。”
见温玉汝坐在梳妆台上把大钗取下来,裴彦钧握住她的两肩,看向镜子,玩笑般得问好。温玉汝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手背,也装模作样道:“还不快伺候本夫人把头发理顺!”
“小的遵命!”
世子爷拿起玉篦子,温柔地梳着她水一般的鸦黑长发,一只手指头却不老实地穿过发丝,揉了揉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