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样苦苦哀求,跪地不起,原本光洁的双手,短短几个月就满是伤痕老茧。“我能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难道真就这样无媒苟合,离家奔逃下去吗?且不说她之后月份大了,身子经不经得住跟着你流离逃窜,就说孩子下来了,你们要怎么养?二弟,你想想你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忍心看着你的孩子,到时候连一顿好饭一身好衣裳,都难以奢求吗?”
他母亲给了看病的银子,却忍不住劝二舅舅回头是岸。“姐姐,事已至此,我是绝对不能辜负玫娘的,她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又有了孩子,我若是放弃,那还是人吗?”
“不是这么说,以我来看,你离开这几个月,父亲整日长吁短叹,似乎也颇有后悔之意。前几天母亲还和我旁敲侧击,说你平安无事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家也不止你一个男儿,何必非要和戚府联姻呢?”
二舅舅大喜:“姐姐,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甚?如今玫娘有了孩子,或许便是转机。你我好生劝一劝父亲,求一求母亲,允了玫娘进门。她既能安心养胎,孩子也好过了明路,不是皆大欢喜?”
听说二老有了松动之意,在他母亲的劝说之下,二舅舅还是带着那姑娘回了楚府。“那后来……”温玉汝见裴彦钧停了下来,眉眼间凝锁着,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是不是楚老太爷,还是不同意?”
“何止是不同意。”
裴彦钧叹了一口气,“二舅舅刚回去的时候,外祖父确实是同意了,还把人安顿进了楚府。”
可是就在二舅舅兴高采烈地筹划婚事的时候,玫娘失足从假山石跌了一脚,一胎两命。温玉汝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书页。“玫娘……是被人?”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被人害的,毕竟她那一胎本就怀的凶险。”
裴彦钧冷冷道,“又或许,就是因为大夫说了这一胎不稳,哪怕孩子生下来,估计也有不足之症,才让外祖父,又反悔了。”
玫娘一死,二舅舅陡然受了巨大的打击,就要替未过门的妻子和没能出世的孩子做法事。可外祖父却拿玫娘的丧仪,逼着他继续娶戚家的小姐。“玫娘还没来得及正式过门,却又未婚而孕,若外祖父执意为难,这可怜的女子只怕就会被曝尸荒野。”
为了让心上人被好生安葬,他二舅舅最后还是同意了,听从家族的安排,娶了戚小姐,又有了楚兰襟。只是,从此之后,他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酗酒,性情阴沉,不求上进,还故意搞砸差事,只盼着能被贬得远远的,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家族。“因为这件事情,母亲一直很自责,她觉得若是当日她没有劝二舅舅回来,他最后也不会落得那个结局。”
就算二舅舅和玫娘在外面吃苦,或者也遇上什么意外,但那都是他自己的因果。起码兰襟这个无辜的孩子,不会来到世上受苦,无依无靠。戚小姐也可以嫁一个,不会这么胡作非为的正常人,不至于被山贼害死。所以她才会不忍心留楚兰襟一个孤女在渠宁,把她接来京城,又让裴彦钧多照顾她。温玉汝缄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怎么能是母妃的错呢?”
难道不是楚家老太爷刚愎自负,算计人命算计亲情造成的?“我母亲是长女,自小被教导着以身作则,为父母分忧,为家族献身,二舅舅的结局又那么惨烈,她心里自然是过不去那道坎的。”
裴彦钧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她对自己一直以来,也都那么严格。在他生命里,和母亲短暂相处的那几年,比起温柔的疼爱,他受到的更多是严厉的教导。“母亲临终之前,交代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好兰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