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群不速之客的主子,居然亲自来了。那时候楚菀汀正打发走了下人们,打算在窗边把前几日没有画完的画续上,便见几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纸面。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就利落地翻了进来。“……”楚菀汀望着这个,翻别人窗子还没有丝毫愧疚之色的人,心下无言。裴昼川在北疆的这两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还记得两年前的他,刚被自己捡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可怜巴巴的模样,战战兢兢,仿佛一只警惕的小动物,怎么这么快就变成无赖了!“宁王殿下真是不见外!”
她捏紧了画卷,护在自己的身前,心跳入擂鼓。他一步一步地上前走近,那皂靴仿佛踏在了她的心头。“为什么不肯收?”
裴昼川的眼睛浓烈如墨,他离得那样近,危险的气息跟随他高大的身影,一起落到了她的身上,“嗯?”
楚菀汀被他的动作逼得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挨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我,为什么要收?”
她本可以高声呼唤,兰姑就在不远处,这里是楚府,只要她一声令下,裴昼川就算武功盖世进的来,也不得不离开。可是她却没有。她怀着某种自己也解释不上来的渴望,享受着这份隐秘的刺激,好像有什么情感,呼之欲出。裴昼川皱了皱英挺的眉,声音低低:“你肯接他的那一枝梅花,却不肯接我的这一株完整的江心楚梅?“……宁王殿下问得古怪,我接谁的,又关殿下何事?”
楚菀汀绷紧了身体,避开他的目光,“倒是您,平白无故的就派了那么多凶神恶煞的人上门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楚府欠了殿下银子呢!”
裴昼川怔了怔,眉头蹙起:“凶神恶煞?那群兔崽……那群人对你无礼了?”
他想到了自己手底下那些土匪一般的兵们,再看看眼前娇弱如兰的女子,十分懊恼自己那天被父皇叫去了宫里,没有亲自送给她,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反倒是教她受了惊吓。于是心底一软,拉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不该贸然让你那些人上门,那如今我亲自来了——你接是不接?”
楚菀汀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扎了,下意识就想挣脱,却反而被青年握得更紧,眼神慌乱:“你——你松开我!”
她双颊绯红,嘴里不由得固执道:“宁王殿下,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可是楚家人!”
她嫁给哪一个皇子,皇帝或许都没有太多想法,但唯独不该嫁给一个手握军权的皇子。“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敢踏出这一步,也就敢承担它会带来的一切后果。”
一双手缓慢而又有力地箍住了她的腰,“风暴始终就在那里,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进去。”
他的眼睛深邃如漆,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那时候楚菀汀望着被踩进泥泞里的少年,就在想:一个犹如丧家之犬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双充满野心的眼睛呢?于是她选择了对这个人伸出手。两年后,面对这个已经不需要掩饰他的野心的人,她恍惚着又想到了那场春日后的蓄谋已久,不禁问自己:后悔吗?似乎不,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欣喜。如果答应他……楚菀汀的耳边突然闪过了母亲说过的话。“汀儿,你承受了楚氏带给你的荣耀,也就不得不为它牺牲一些东西。当然,娘亲并不是想让你为了家族出卖自己,在可供选择的范围里,你可以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
但裴昼川,并不在这个范围里,否则族里也不会在他还在北疆的这几年,就已经在忙着她的婚事了。从始至终,宁王府和楚氏的关系,都是各自为营,对彼此更好。“不,殿下。”
她突然冷静了下来,推开了他的手,“我不愿意走入这场风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