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落照的眼皮总是在跳。他本来就在担心金陵那边的事情，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只不过，金陵那边有萧忆安在，苏落照就不愿意多管了。若是连萧忆安都管不了，那苏落照在那儿也无济于事。苏落照暂时放下了手边的事情，想去问问有关奉天教一事。这些时日，总让他感觉芒刺在背，此等危险组织，不除不可。苏明池对于此事，也一直都在关注，说道：“我派了很多人去探查奉天教的踪迹，发现他们在岭南和湘西一带较为集中，不过，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而且互相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都是各自为政，还发生过头目之间内斗的情况。”
苏落照皱着眉，说道：“既然如此，那怎么会出现……”苏明池低着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有可能他们如此做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枕霞山庄查到的东西是不会有错的，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苏落照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还查到了什么？”
苏明池摇摇头，说道：“暂时就只有这些了，别的……也没发现什么。枕霞山庄正派人盯着那些奉天教的人，不过，一时可能传不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落照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怎么了？”
苏明池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苏落照放下自己的手，说道：“不是，我只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我前几日去金陵，就是为了此事，若非萧忆安回来了，我定然还要在金陵待着。”
苏明池给苏落照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说道：“那我写信问一问萧忆安。”
苏落照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不必，若是金陵有事，不用我等询问，他自然会来信的。而且，姑苏离金陵这么近，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定然很快能知晓。”
萧忆安正一个人在后院下棋，这下棋啊，最讲究谋略，打仗亦如是，甚至，朝堂之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最有趣，也是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棋逢对手，难免胶着，一时间分不出胜负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不过，有时候，输赢只在一瞬，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出结局。萧忆安把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之上，结束了这一局。其实，胜负早已分出来了，只是，最后陷入了一个死局，再怎么落子，也是无解。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几声钟声，非常沉闷，使得本来就让人想打瞌睡的午后更加昏昏沉沉的。萧忆安可不想打盹儿，听到这个钟声，整个人都坐直了，竖起耳朵听着。这个钟声，是从皇宫的方向传过来的，不会错。一声，两声，三声……一共有十四声。十四，大丧。不是太皇太后，便是……萧忆安立刻站了起来，他记得，苏明池曾在信中叮嘱过他，金陵有危险。这句话，一定是苏落照说的，他既然如此断言，就一定是有根据的。宫里已经挂满了白色的绸布，一片高速，哭声不绝，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有几个人是诚心在为崇英帝哭泣。不管是不是真心，此时大家都是一动不动地跪在殿外，别人哭，他们也跟着哭，看谁哭的厉害，看谁哭的声音大。甘钟政和贾洪俦等人因为府邸离得近，早就赶来了，匆匆忙忙的，有的连官服都没有穿戴整齐，边走边在弄自己的衣冠，嫌坐轿子太慢，一路小跑，差点儿没摔跟头。这要是去晚了，可是大不敬之罪，谁也担不起啊。甘钟政和贾洪俦是几乎同时赶来的，以往见面，总是免不了要互相讽刺个几句，不吐不快，可是今天，他们可没这个闲心来说这些废话了。按规定，萧忆安虽然被封为武威君，只是一个爵位而已，并无实权，若无诏令，不得随意进宫。萧忆安就算是急于想知道崇英帝到底如何了，也只能坐着等端木长缨的消息，只是，端木长缨这一下子，未必能够及时把消息传出来。殿外这下子，人是更多了，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过来。哭声一个比一个响亮，震得人脑袋疼。尤其是贾洪俦，他和甘钟政都跪在前排，他哀嚎地尤其起劲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呼天抢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丹墀下的感觉。连带着那些本来只能嚎叫，哭不出眼泪来的人，也叫得更加凄厉，纷纷捂着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哭。端木长缨因为官职并不高，所以只能跪在后面，冷眼看着贾洪俦在前头哭得热闹，不知道他的嗓子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不过，贾洪俦之所以如此做法，毕竟，他是崇英帝的舅爷嘛，虽然不是亲生的，名义上也是。天启帝从小便是由太皇天后抚养长大的，这层关系，能靠还不是得靠着。可是，崇英帝虽然驾鹤西归了，可太皇太后不是还在呢嘛，贾洪俦一时也失去不了势，这也假装得太过头了些。太皇太后贾氏和太后崔氏、皇后王氏拊棺而立，却各有各的神态。太皇天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比殿外的人哭的都少。一来，崇英帝并非自己的亲孙，伤心是伤心，不过自然是少了一份哀戚；这二来呢，这天启帝驾崩没多久，崇英帝也去了，可以说是已经习惯了，而且，太皇天后可是宫里的老人了，老成持重，哭哭啼啼的总不成体统，不过，伤心总还是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儿来的。崔太后和王皇后就不一样了，明显有所不同。崔太后三个多月前才丧夫，如今又丧子，怎么能哭得不伤心呢？她本来是为了天启帝和崇英帝哭泣，哭着哭着，就想起自己的处境来了，倒是有一多半的哭声是为了她自己。王皇后跟崇英帝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完全就是为了巩固势力的联姻，对于她来说，崇英帝是死是活，其实她是不太在乎的，只是以后自己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太好了。想到这里，王皇后还是跟着哭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