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了。每次他问师傅当日发生了什么,虚实道人总是告诉他那日西域杀人狂魔威君子没有杀人,只是莫名其妙的带走了江城。至于为什么要带走他,虚实道人也不清楚。威君子虽然没有杀人,却死了两个人。江中鳄和海吞天!那日江中鳄中毒丢了内力,坐地调息了一阵,威君子携江城消失以后,海吞天就跟江中鳄斗了起来,江中鳄斗不过海吞天,身中数剑而死。后来,海吞天竟然狂笑一阵,持剑自刎。二十年前他就曾想自刎,也许,只因江中鳄还活着,他才不得不活着。仇恨能让人崩溃,也能使人坚强。仙鳄府已经乱作一团,没人理会他俩。可是,小岚呢?他已经五日没见到她。她也不想再理自己了么?她现在或许在大厅中戴孝哭丧?或许被青龙照看安慰?又或许已有了其他玩伴,忘了自己?自己本就是一个赖在她家里不走的小邋遢,或许她早就厌烦了自己。六儿也想出去找找她,可是他不忍见到她憔悴的样子,而自己又无能为力。他心中烦闷,总想出去走走,可是如果能见到她,要如何面对她?六儿越想越烦闷,他已经这样纠结了四天,之所以说是四天,是因为他昏迷了一天。威君子那几声奇怪的笑竟能让自己昏迷这么久。这几天,他也在怪自己无能。若是自己稍微有些本事,就不会令她流泪了也说不定。六儿一骨碌坐起来,披上那身宽大的道袍。那道袍当日被冷一时削破了七八个窟窿,后又被师傅缝了起来。虚实道人手粗,那些缝线歪七扭八,显得道袍更加破烂了。六儿胡乱抻了抻那些歪曲的缝线,虚实道人虽然手粗,手劲却不小。他怎么也拽不动,更加着恼,胡乱的将道袍披在身上,走出门去。现下寒冬早过,已是初春。北方的天气丝毫感受不到春日里的温暖,时不时的刮一阵风,仍是冻得人们缩紧了脖子。六儿低着头,不自觉的向大厅走去,他想小岚最有可能在这里。可是他却猜错了,小岚没在厅里,厅内只有青龙白虎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下人。白虎见了他,猛然站起身,闷哼一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他身躯高大,本就异于常人,此时一生气,犹如直立起的黑熊。六儿不知他为何发怒,被他一喝,倒退数步,说不出话来。青龙拉了拉白虎,走到六儿身边,道:“小道长莫怪,他是个粗野汉子,我府中近几日出了些事,他心中不快,见谁都那样。”
六儿见他双目微红,肩前的白发似乎多了不少。六儿对他一点头,青龙又道:“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说着用手向南一指,道:“她应该在她师傅的院子里。小丫头最近不是很好,你应该早点来的。”
六儿听到后面,心又被无形的东西揪住,对青龙道一声谢,赶忙向南而去。青龙说她不是很好,她到底怎样了?六儿进了南面的庭院,寻不见人,也不便大声呼喊,只顺着院内道路深入而去。此时正逢初春,地上已有些杂草的嫩芽,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六儿穿过厅堂,再往前走,就是一排排的房屋,再没有路。六儿也不知小岚会在哪间屋子,只能挨个敲门,他想若是她的师傅已经回来了,小岚定然跟她提起了我,这样也不算无理。若是没回来,小岚给我开门正合适不过。他又猜错了,这些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小岚也不在。可是青龙明明说她应该会在这里。六儿心里着急,挨个走到窗边去听,或许小岚就在某间屋子里不愿意见自己。他又着急又想笑,若是被人瞧见了自己这个样子,定然把自己当做是个小淫贼。六儿安静下来,侧耳一听,似是听到几声鸟叫,心道:“果然是女孩子家,竟有这等闲心雅致。”
又挨个听过去,好像均能听到鸟叫,又想:“就算朱雀再喜欢鸟,也没必要每个屋子里都养几只吧?”
越想越觉得奇怪,忽然一拍大腿:“原来鸟叫不是在屋子里!”
而后静心一听,顺着鸟叫声寻去。只见那正房的角脊下,赫然有一条小路。原来这院子另有院墙,那房间与院墙之间均有间隔,恰有一人宽。六儿初进来时,只想着小岚会躲在屋子里,没注意还有这条隐蔽的小路。六儿一喜,侧身挤了过去,眼前豁然宽阔,这屋后竟还有一个后院。那小院并不甚大,只有一处凉亭,凉亭再往前就是一座石山。他笑一下,心道:“这个小院倒也不错,不过却没有门,这么挤进来可折了雅兴。”
向前一走,看到有一间屋子开了一个后门,显然平时就是在那里进出的。六儿又笑了笑,想:“原来此处是有门的,我小小乞丐,不懂规矩,倒叨扰了这里。”
放眼望去,小院尽收眼底,小岚并不在,又是一阵失落。六儿刚要回身,又听见几声鸟叫,自己却并未看见有鸟。心下起疑,童心大起,走过凉亭,来到前面的石山。说是石山,也不过只高三丈不到,宽也只一丈,夹在了院墙之间。那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圆洞,约有百十个。六儿觉得奇怪,走近一瞧,只见那些圆洞有拳头大小,有些凿刻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有意而为。六儿好奇心起,撸起袖子向内一探,想要瞧瞧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他手指刚伸进洞内数寸,突觉手指一痛,似是被什么蛰咬了一般,猛地抽回,心中一惊:“师傅常说,江湖上有很多人善养毒蛇毒蝎,用来增进自己功力。这里是朱雀屋后,且又如此隐蔽,莫不是她平日里练功的地方?这洞应该是她凿出来的,”说着低头一看,手指已被洞内那物咬出血来,心中更惊:“里面真是毒蝎子!师傅说过,中了毒不能动,越动毒性就越快发作!我须当好好想想,怎么留给师傅口讯,就算是有人找到我了,也得知道我是如何死法。”
而后一阵苦笑,又想:“我既已死在这里,自然就知道我是被毒死的了。我快要死了,竟留不下一句有用的话,当真是无用,无用至极!”
越想越气,而后又想到自己小小乞丐,无依无靠,死后定也没人记挂自己,悲从中来,冲天一吼:“老天,你为何如此不公?”
他仍是胡思乱想,突听到一人道:“是谁?谁在那里?”
六儿听这声音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已听出来这是小岚,悲的是他能听出来她的心似乎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