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楚夫人太失礼了吧!”
语气极不友善地讲出这话的,是跟着倪阁儿从娘家来的宋嬷嬷。她一来就自觉接手了长祥宫管家的多半职权,气焰正盛呢。“喔?”
楚翌眉间一蹙,“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确实——太失礼了!”
倪阁儿下巴一抬,用侧眼乜斜一下楚翌,一脸肃杀地低喝一声:“大胆!”
她身旁那些娇滴滴的花枝们,也或幸灾乐祸或逢迎讨好地低声说:“太不像话了!”
“就是,真无礼!”
宋嬷嬷早气得脸色铁青,她胳膊发颤,指着楚翌恶狠狠地说:“早听说你这个楚府的小姐缺娘少教,果不其然!这位——是皇后册封的荣王正妃,镇北王爷的嫡孙女!你就是受封,最多不过是侧妃,身份永远越不过正妃去,还不赶快给倪王妃下跪行礼?!”
这番话,算是给楚翌彻底讲明白了她在长祥宫的地位——最多能做个侧妃,还得受这个傲慢正妃和恶奴的气。这样活着,多憋屈!楚翌提高了声音,毫不客气地跟倪阁儿针尖麦芒:“说我大胆,你算说对了!我楚翌天不怕,地不怕,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荣王妃?!”
她把视线移到宋嬷嬷脸上:“本小姐是缺娘少教,那也轮不到一个奴才管教,怕你折了寿活不长!你怎么确定我会是侧妃?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本小姐这辈子,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做荣王的侧妃!”
那些侧妃、侍妾纷纷撇嘴、低声嘀咕,大概觉得眼前这位言谈举止粗鲁,太不像有教养的千金小姐了吧。宋嬷嬷扭头望了眼倪阁儿,显然从她的神情中得到了授意,于是语带讥讽地说:“老奴是没资格教训你。可老奴是奉命行事。”
她有意强调了“奉命”两个字,似乎底气更足了:“今日,就让你学学见王妃的规矩!”
宋嬷嬷一招手,立刻走上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妇,一左一右上来抓楚翌。“嗷——”“嗷——”忽见画风一转,这俩壮妇都痛苦地垂着手,呲牙咧嘴地鬼哭狼嚎起来,“疼——诶呀,疼死我了……手……不会动了……”楚翌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泼了这俩壮妇一脸:“滚远点儿,别在本小姐面前号丧,听着烦。”
那俩妇人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一眼,慌得忍着痛狼狈地退回去了。众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事。没人看清楚翌做了什么,竟会产生如此威力。当然,她们不会知道,对于未来世界的医学精英来说,让人手腕脱臼是多么容易的事。宋嬷嬷跟见鬼了似的,瞪大眼睛望着楚翌,不知如何是好。倪阁儿面上挂不住了。荣王正妃,镇北将军的嫡孙女,不收拾这个女子立威,以后还怎么在这长祥宫呼风唤雨?!“简直是无法无天!”
倪阁儿厉斥一声,“你们全都一起上!我倒不信,她长着三头六臂不成!”
除了那两个伤者,其他人还真是不信邪。一个柔弱弱的女子,能有多大能耐?!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壮妇婆子,还对付不了她?!讨好正妃的绝佳机会,不能不露一手!于是众人用群体壮胆儿,一起呈包围状向楚翌逼过来。青儿、梅儿见状,慌忙上前阻拦,她俩那小身量,立刻就被拎小鸡似的甩到了一边。楚翌心里也有些慌了。毕竟寡不敌众,眼看要吃亏的。如果早知在长祥宫里会遭遇攻击,她也准备些毒粉了。那些饿虎般的凶奴已经包抄过来,离她只剩下最后凶猛一扑的距离了!“荣王爷驾到——”这节骨眼儿上的一声通禀,将恶奴们已经抬起的脚定住了。众人赶紧退后,垂手低头恭立在两侧,在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来。坐在轮椅上的乌辰瑾,被推着,进了楚翌的房间。应该说,这次楚翌眼前的乌辰瑾,比之前精神好了些。听说倪阁儿请的塞外名医正为他医治,看来颇有成效。乌辰瑾端坐着,眼睛幽黑如墨玉,深邃如万丈潭水般莫测,潭水表面很亮,闪映着璀璨星河。“王爷——”倪阁儿立刻换了副面孔,陪着笑娇声道:“您怎么来了?大夫说,您需要好生静养着。呃,妾身听说楚夫人回来了,过来看看。谁知她说绝不做侧妃,要跟妾身争妃位呢!”
楚翌听着这番话,貌似讲的是事实啊,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变了点儿什么味儿呢。乌辰瑾面无表情也未作声。他的视线落在楚翌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上上下下扫视她全身,眼眸里仍然没有温度,只是星河还在闪耀。“你——想做本王的正妃?”
乌辰瑾平静无波地问道。楚翌抽动了下嘴角。她是争名夺利的人吗?不对,她是争风吃醋的人吗?也不对!“其实——”楚翌纠正道,“我说的是——绝不做荣王的侧妃!”
乌辰瑾会不会认为——她想做他的正妃?不是那意思啊……是乌辰瑾问的有问题吧。“本王的身体状况,只怕熬不过三个月了。”
乌辰瑾的语气里略染了些伤感,“到时候,母后会让正妃殉葬的。”
那些侍妾们都吓得屏气敛声,瑟瑟发抖。唯有倪阁儿站出来,玉手抚摸着乌辰瑾的肩头:“王爷,妾身与您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倘若真有那一日,妾身愿追随王爷,到泉下与王爷相伴。”
乌辰瑾面上含笑,欣慰地拍了拍倪阁儿的手背,将视线移回到楚翌脸上:“你呢,小翌?”
“我才不殉葬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呢。”
这话——是楚翌在心里悄悄说的。见楚翌不作声,乌辰瑾的目光里似乎带了点儿嘲讽与了然:“所以,小翌,你也别争什么正妃之位了。就连做本王的侧妃,你都只有三个月的机会呢!”
这语气虽然也算轻松,可在众人听来,还是免不了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在里面的。“所以,都别再争了,散去吧!”
这句话的尾音已经颇为低沉急促,像是讲话人已经倦怠得毫无精力了。倪阁儿赶紧率众施礼,匆匆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