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位子,潘家今天请了两个戏班子来,等到知县老爷坐定,领班子的就上前跪下,把戏单呈给知县老爷,知县老爷谦逊几句,点了戏。角们扮上了,扭扭捏捏的上场唱着,这里自然也开席了,一碗碗的菜端上来,知县是广东人,潘家特意给他上了两碗柔鱼,苦瓜这类,台上是粉墨登场,唱的高兴,台下是你来我往,应酬的和乐。酒过三巡,今日却除了是满月酒之外,也是潘大爷纳妾之喜,他已经换了衣衫,披了红,新娘也打扮好了出来,两人站成一对,冲着亲戚们拜了几拜,新娘名唤娇儿,是潘大奶奶刘氏的陪嫁丫鬟,潘大爷收用她已经有两年了,这次生了儿子才正了名分,从此后,娇儿就是陈姨娘了。知县老爷笑的合不拢嘴,却不见潘大奶奶出来受新人的礼,不由对旁边的潘老爷道:“怎么不见世侄女?”
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潘老爷脸色变了变,他却是这商场上混老了的,笑道:“老爷,我儿媳身子不好,一直在别院休养。”
潘大奶奶吃醋是人人都知道的,不过女人家谁不呷醋?听了这话,知县老爷点点头,也不再问。新人出来拜了,新娘却还要进去女客那里拜,丫鬟打起帘子,正要让她进去,却听到传来一阵冷笑:“好啊,这真够热闹的,我还没来恭贺大爷喜的贵子,又得纳宠之喜。”
这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正好压住了那又要开场的锣鼓,这是个女人声音,还是从外面来的,越发让众人吃惊,女客的轿子都是直接到二门,怎么会有从外面传来呢?众人都伸长脖子往外面望,见一个青衣素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生的十分美貌,虽脂粉未施,却越发显的她发墨一般黑,眼似秋水,唇如涂朱,见她走了进来,有那认识的不由暗自奇怪,这潘大奶奶刘氏不是听说在别院休养吗?怎么这副打扮进来了,而且瞧她的面色,也不似个病容。潘大爷的脸色早就变了,失踪了半年的妻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当日刘氏听的娇儿有孕,大发雷霆,自己当然要说她几句,谁知她竟带了另一个贴身丫鬟,留下一封书,称要出门散心就不见了。自己也曾派人回刘家问过,刘家说姑娘并没有归宁,这才放出风声,说刘氏有病,在别院休养,刘家几次派人来探望,都被自己搪塞回去了,只是暗自派人在四处寻,连那些招领尸体的地方都派人去查过,刘氏主仆两人竟像鱼入大海一样,找不到半点踪影。眼看着就拖不过去了,潘大爷还预备着等儿子的满月过了,就带着娇儿去刘家负荆请罪,两家人找,总好过自己一家在这里摸寻,谁知刘氏现在就出现在这里,潘大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看着半年没见的妻子,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在发愣的时候,刘氏已经走到了席前,看见知县老爷,徐氏行礼下去:“老父祖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省的小妇人还要去县衙。”
这话出口,席上的人更是愣了,刘氏的父亲今日也是座上客,见到女儿从外面走进来,已经气的快要着起火来,本来潘家的头生子不是自己女儿生的,已经让他很生气了,亲家还为了这个孙子大张旗鼓的庆祝,越发让他生气,等到见到女儿,又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不由起身喝止:“妇道人家,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这样打扮在外面招摇,活活丢了徐家的脸。”
刘氏也不恼,对着潘老爷拜了下去:“公爹,媳妇进潘家三年,大爷他心有所属,媳妇一不能拉回他的心,二不能主潘家中馈,更不能耐住夜夜守空房,媳妇今日就自请下堂。”
哐当一声,有东西被摔的声音,刘老爷面前的杯子早不见了,下面伺候的人想上前去拾碎瓷,却怕受了无妄之灾,刘老爷的胡子一根根都抖了起来,指着自己女儿骂道:“从你出生到现在,锦衣玉食,嫁的也是一般的豪富人家,你还哪里有不足,拢不住女婿的心,是你无能,你竟有脸当面说出来,真是气煞我也。”
说着就瘫坐在椅上,用手抚住心口,嘴里还不停的说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