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因着去年此时闹出了丽妃一事的缘故,暴君嫌弃家宴太过麻烦,便随口取消了老祖宗传了百余年的传统。后宫的妃子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个个都眼巴巴地盼着除夕家宴能够远远地看上王上一眼,谁料竟连这个机会都没了。不得不说暴君这人还真是任性。但是开不开家宴对商喜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她都得留在暴君身边陪着他。商喜看着暴君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玉盘珍羞,再低头悄悄自己桌上有助于发育的米糊糊营养餐,瞬间觉得有些不公平。兔身修炼的时候她吃的只有草,上了九重天之后那边的食物像泥巴似的没什么味道,谁料来了凡间当了孩子之后牙未长齐,仍是许多东西都吃不了。暴君见阿妩已经喂饱了小团子,便随意摆摆手吩咐他们。“都出去吧,晃得孤眼晕。”
都?阿妩微微愣怔。“王上……”商扶伶微微合眼,眉眼间依稀涌动着不悦之色,“有孤看着她,能有什么事?”
阿妩也不敢多说,只好转身带着若若小顺出了门。李默公公是最后一个出去的,还不忘贴心地将殿门带了上去。整个殿内只剩下了暴君和商喜两个人,一时间安静得有些骇人。商喜久等不见暴君反应,反倒只是一个人对月小酌了起来。他用两根纤长的指捏着酒盏,把脸微微侧向窗外,眸光微黯而复杂,叫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原来,他也会有心事吗。暴君今夜似乎心情不太好,喝了一杯又一杯,半晌之后陈酿里的酒劲渐渐上头,不禁有些醉了。商喜轻叹,还得时不时抬头观察一下暴君的反应。千万别在她面前醉死过去才好,否则可真就应了宸国王室传下来的女儿不祥一说了。好在暴君虽喝得猛,却并无大碍,只默默撑着头闭目养神。商喜闲了好一阵子连口水都没得喝,嗓子里微微有些冒火,便只好无奈起身自己去暴君桌上寻寻觅觅。真是的,他做什么要将阿妩也撵出去啊……害得她眼下连水都要自己喝。商喜寻觅了半晌,暴君像是睡着了,没有多少反应。哎?有水。商喜如沐甘霖,抓起水杯来仰头往自己嘴里灌了进去。怎么……感觉不太对。呼,好辣!商喜下意识想要往外吐,谁料鼻间一呛竟将满口又辣又涩的液体给咕嘟咽了下去。知道唇舌间传来酒糟的醇香气息,商喜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哪是水啊,分明就是是把暴君都灌醉了的烈酒。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味道居然莫名还不错。商喜砸吧了两下嘴,看着杯子里还剩了一些的透明液体,鬼使神差地仰头都灌了进去。咳咳……好辣。商喜咳了两下,转头瞧见暴君竟还是没什么反应。这酒似乎当真烈得很,不消片刻之后商喜突然觉得脑袋变得有些晕晕乎乎起来。天和地怎么晃悠悠的。暴君……怎么有两个头……商喜不知阿妩是何时进来的,只觉得浑身软绵无力,宛如置身仙境一般飘飘忽忽。她隐约听见阿妩焦急不安的声音响起:“王上,您给公主吃了什么!”
商喜很想开口替暴君解释。阿妩别生气,暴君什么也没给我吃,他压根就没管我。奈何眸光微滞,张嘴说话的力气竟也提不起来了。商扶伶半梦半醒间恍若听到一句带着苛责的质问,猛然睁开眼便瞧见阿妩怀里抱着个软趴趴毫无力气的小团子。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酒都要醒了。他仔细回忆了半晌,揉着眉心艰难道:“孤……孤没给她吃什么。”
他的确没有给她吃什么啊,怎么会……商扶伶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手边空空如也的酒杯。“是酒的味道……”阿妩也从她呼出的气息之中闻到了异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王上,您让公主喝酒了?”
商喜窝在阿妩怀里砸吧砸吧嘴,是幻觉吗,她那一瞬间竟觉得阿妩像是生气了。阿妩温柔似水,怎么会生气呢,肯定是她在做梦。商扶伶看着阿妩怒意暗隐的眉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是他不想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把所有人赶出去的,还信誓旦旦说他在这里什么事都不会有,转过头来却连她醉成这副模样都不知道。多年未曾有过的窘迫感袭来,他竟想在女人的目光中寻个洞口钻进去。“孤……”商扶伶鼓起勇气打算开口安抚,只是话音还未落下,他就已经瞧见阿妩抱着商喜急匆匆冲出去唤太医了。竟是毫不畏惧地将他一个人晾在了这里。殿门打开,外头的冷风打着旋儿地朝里吹来。发梢被吹起,惊扰了肌肤上细小的酥栗。经过冷风这般一激之后,商扶伶酒劲下去了些,不由地清醒了几分。恍然意识到方才那不守规矩的女人是在……责备他?谁给她的胆子。正在心下翻涌起愤懑怒火时,他又忽地想起阿妩怀里面色潮红意识模糊的小东西,只好轻叹一声。罢了,今日之事的确是他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