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商枝不为所动，背对着她的身影纤弱却挺直，“下次路上遇见，我们还是离远一些吧。”

好不容易拉近了些的距离，又因为大公子这件事退回到了最初。甚至连陌生人时都不如。商枝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记着，如果我大哥有事，那就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

小丽妃没说话，失魂落魄地走了。那道柔弱的身影渐渐远去，商枝轻轻侧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廊檐一角，轻声道：“过来吧。”

商喜先是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三哥是在叫自己。她藏身的本事这样差劲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能在她偷听的时候早早发觉，显得她像个傻瓜蛋一样。真是挫败！商喜一边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小辫子，一边只好乖乖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一点点靠到了三哥身边。他还是一身红衣，在夜色中浓烈得宛如化不开的一抹晚霞。商喜恍惚间想到自己印象中每次出现的三哥似乎都是一身红色，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颜色，就连当年生母过世服丧期间都未曾改变过。“喜儿是不是去见大哥了？”

三哥牵起她的小手，眉眼化在夜幕之下，分辨不出情绪，“这样也好，我便不必再过去了，喜儿只与我说说大哥现在如何了？丽妃方才去做什么？”

三哥一口气问了这样多问题，好几个都让商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略略思考了片刻，奶声说着：“大哥他没什么事，但是……”但是他好像有很多秘密瞒着大家。在商喜忽然顿住不知如何往下说时，好在三哥没再追问。商枝淡淡颔首，转头竟安慰起她来，“没事便好，其他的事情喜儿不必担心，大哥他自有安排的。”

商喜思及大哥在牢中与小丽妃演的那场戏，默默点了点头。商枝看了眼浓郁的夜空，担心深夜在此会遇到什么不速之客，温声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商喜点点头，任由三哥牵着自己往梧桐苑走。三哥的手跟二哥四哥都不同，掌心没有半点兵器磨出来的老茧，牵着她的时候显得又软又滑，舒服极了。走了几步之后，商喜忽然开口问道：“三哥，你知道丽妃宫里今日指认大哥的人是谁吗？”

“指认大哥的人……你说小启子？”

三哥抿了抿唇，眸光带了些暗色，“我已叫青影去查了，明日便会有结果。”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诱惑才会让这个宦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陷害大哥。现在留着他不过是因为大哥深陷牢狱，这个作伪证的宦官或许还有用，待到大哥危机缓解出来之后，小启子还不知要死多少回。光是二哥那一点就着的性子，估摸着都要头一个把他大卸八块了。只是商枝没想到小妹竟然也会对小启子起疑。商喜只觉得自己的小手被人握紧了些，像是在用动作对她做出承诺，“明日有了消息我便去通知你，你现在只需要乖乖回去，然后好好休息休息，知道吗？”

商喜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一段路途两人各怀心事，又都担心天牢里的大哥，便不约而同地都有些沉默。商枝虽然从小妹口中得知大哥现在暂时没有大碍，可父王的心思哪能是他们能摸准的呢。父王这个人随心所欲又狠辣决绝，想起一出是一出，当年连亲生的胞弟胞妹都能狠得下心斩杀，亲儿子又算的了什么。万一父王一时不忿，被旁的事情惹得起了怒火，趁着劲头将大哥……这个危险的念头很快就被商枝狠狠掐灭。不会的，大哥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他。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商枝低头看着沉默乖巧的小妹，轻声问道：“我记得我好像嘱咐过阿妩，让她看着你，这两日不许你到处乱跑。”

前脚嘱咐，后脚就在这种地方碰见她。商喜本来没留意这件事的，经三哥这样提醒之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对自己被抓个正着的情况感到有些尴尬。商枝这一刻倒是有些明白二哥为何经常要故意招惹小妹了。小丫头无措又羞赧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商枝强忍下想笑的冲动，故意板着脸质问道：“阿妩没有把话告诉你吗？”

商喜自知理亏，心虚不已地把脑袋垂下来。“说，说过了……”想逗她是真，可担心却也不假。商枝轻叹一声，语气已然恢复了一贯的柔和耐心，“既然阿妩已经说过了，那你为何不听？”

商喜知道三哥的性子比大哥还要温柔腼腆，从来都不会生气的，这时虽然有些困窘却也并不觉得怕。她用另一只没被牵着的小爪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商枝美目一转，恰好撞进了一对澄澈干净的眸。“我错了，今夜是偷偷跑出来的，三哥别怪阿妩……”好生可怜的语气，听着就叫人半点怒火都没了。商枝顿住了脚步，停下来很是认真地注视着她，轻声问道：“大哥先前因着我们帮二哥抄经发火的事，喜儿还记得吗？”

商喜愣了愣，继而轻轻点头。怎么会忘呢，那是他们几个头一次见到泰然温润的大哥失态成那副模样，想起了就觉得怪吓人的。不知三哥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件事。见商喜点头，商枝继续说了下去，“那你知不知道大哥为何会生气，又为何要对我们说那样重的话？”

其实在那之前，大哥对弟妹的态度从来都是很宽泛的，便是犯了错也很少会公然斥责，循循善诱的时候倒是不计其数。那日实在有些反常。商喜如实摇头，她还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三哥抬手抚着她的发辫，“这些话大哥原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可我总觉得要是什么都不透露，你怕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商喜闻声知道他这是要说些更深入的话，忙竖着耳朵静静听着。整个宫里从爹爹和哥哥们到底下的下人，所有人都把她保护得很好，这几年下来就连商喜自己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个孩子的错觉。可事实上她并不是个孩子啊，不能心甘情愿接受着旁人的保护而不自己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