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商喜挂心不已，早早就去看了他。还没进小院就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听小顺说那少年不吃药也不进食，不许任何人近身。商喜从小顺手里接过药和清粥，抬步就要往屋里走，“那……我来试试吧。”

还没走两步就被若若中途拦住了。“公主，这不合规矩……”商喜冲她笑笑，歪着脑袋说：“只要爹爹不知道，规矩不规矩的有什么要紧。”

若若愣了愣神，又听见公主说了句令自己自惭形秽的话。“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小小的人影掀开帘子进了屋，若若说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公主她……真的很不一样。商喜掀开帘子进来的瞬间见那少年呈防御状弓起身子，像是看事不好就要冲上来跟人拼命似的。满身倒刺的小狼崽在瞧见来人的那一刻登时熄了气焰，眸子也多了些温顺。是她来了。商喜察觉到了少年细微的态度变化，端着瓷盘走上前来放到桌上，歪着头看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你不想活下去吗？”

少年顿了顿，垂下了脑袋，“我……不想见人。”

不想见人？那为何见她就不打紧？他这意思难道是在说她不算人吗。见商喜眉心渐渐皱了起来，少年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多少有点毛病，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情急之下不小心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他顿时咳了起来，疼得面色煞白。这下轮到商喜慌乱了。她本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倘或这一闹给他闹得背过气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商喜忙上前去给他把脉，好在脉象虽然虚弱，却很平稳，没什么大碍。等到咳声渐歇，商喜冲他手边的小瓷盘努了努嘴。“东西，吃了。”

原本只是一句没抱多大希望的建议，谁料少年竟乖乖点了头。“好。”

看着他端起清粥来仰头咽下的动作，商喜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还是角斗场上那个连野狼都杀得了的人吗，怎么在她面前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吃过粥之后，少年又按着她的意思把瓷盘中的另一碗汤药喝了。在商喜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少年似乎有些犹豫，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了，“我能……”商喜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继续往下说，主动问道：“能怎么？”

少年像是害羞了，咬牙小声说：“能……能沐浴吗？”

来到宸国不知多久了，除了在关押奴隶那处的水坑里滚一滚，没有任何把自己洗干净的机会。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现在蓬头垢面的模样，尤其还是在她面前。“应该不行，”商喜倒是没多想，认真老成的模样活像个小大人，“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沐浴自然不行，不过用帕子好好将身子擦一擦应倒是可以的。商喜在身侧的凳子上随意坐了，笑问：“怎么，你这是觉得自己臭了？”

少年一哽，虽然看不清面容，可商喜总觉得他似乎是脸红了。不打算再逗他，商喜又问道：“那阿妩她们要给你擦身子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差点连人带盆都给扔出去呢，他可真是有精力。少年没了角斗场上的狠辣，温顺得像只被人拔了獠牙的小兽，“我……我可以自己来。”

商喜瞥了他一眼，见层层叠叠包着的纱布，禁不住轻笑，“少逞能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熙攘声。似乎是二哥来了。小顺撩着衣摆跪下行礼，“见过二公子。”

商晚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不住地拿眼睛在院子里打着转。“小喜呢？”

小顺指了指边上那间屋子，回道：“公主在屋里呢。”

商晚点点头。“行，我去看看，你们不必跟进来了。”

商喜把外面的声音听得一个字都不落，心道二哥怎么这时候来了。转眼却见床上的少年一瞬间紧张起来，身子紧绷着，像是在提防什么似的。商喜了然，笑着安抚道：“没关系，你别怕，我二哥人很好的，就是脾气有点臭……”话还没说完，商喜只觉得身子一阵腾空，原来是已经进门的二哥将她给扛了起来。商晚气哼哼地质问她：“说谁脾气臭呢？死丫头。”

商喜也没想到他进来得这样快，说的坏话被人听了个正着的滋味实在是令人心虚不已，忙换了笑脸打哈哈。“才没有呢，我在说你像爹爹。”

商晚险些被她给气笑了，伸着胳膊把她举远了些，“说我像父王？那不就是说我脾气臭？”

见小丫头嬉皮笑脸，商晚手臂用力将软乎乎的小团子猛地抛起来再接住，几下功夫就逗得她惊叫连连，不住赔礼道歉。看着兄妹两个之间如此亲昵的举动，床上的少年略微有些黯然，眸光中多了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像是伤感，像是怀念。很多年前，阿耶和大哥也是这样逗他的。商晚闹了一阵儿之后将小妹稳稳放在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到这里来一趟的目的。“小子，昨日杀狼的时候我瞧你身手不错，等你好了，我们切磋两下怎么样？”

少年看都不看他，只是闷头不理。商晚见自己被忽略，面子上显然是有些挂不住，“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