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下午从娘家回来时，村民们都躲着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张氏羞愧地往家里跑去。她刚到家门口，跟媒婆柳梅撞了个满怀。张氏还没说出口，柳梅回头指了屋子。“疯了疯了，张芽芽，算你狠，老娘要是再给你介绍对象，老娘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张氏懵了，“梅嫂，你……”媒婆柳梅推开张氏，“躲开……”张氏带着疑惑回到了家中。正厅里，张芽芽悠哉悠哉地逗着高秋雪，“娘回来了！”

老张吹鼻子瞪眼，就差把张芽芽大卸八块了。张婷婷紧盯着张芽芽看，想看这个姐姐到底怎么回事。高秋雪从张芽芽怀里跳下来，跑到了张氏面前，“外婆，抱抱！”

张氏抱起高秋雪坐在老张对面，“老头子，柳梅怎么气呼呼地离开了？”

老张憋了一股气，脸都紫了，颤抖地指着张芽芽，“你问她！”

张氏猜测了事情没那么简单，看向张芽芽，“你说！”

张芽芽摊手挤眉弄眼，“是她先惹我的。”

张婷婷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缓过来，“娘，大姐真不是人！”

话说杀猪佬跑了之后，老张觉得张芽芽始终是祸害，免得夜长梦多，急切把张芽芽再嫁出去。刚巧媒婆柳梅找来，他就让柳梅给张芽芽说几个合适的人，还要离这里远一点的，免得经常见到了多事端。媒婆都是镶了金牙的，可以把烂泥说成香木。经她嘴里说出来的男人，各个都是天上有地上无，直把老张说得兴奋不已。张芽芽听着漏洞百出，问了几句，媒婆柳梅就无法自圆其说了。在张芽芽逼问下才知道，柳梅介绍的男人无一例外是穷困潦倒脾气还差的。张芽芽好脾气地问媒婆，既然那些男人那么好，为什么不把她的三个女儿嫁给他们？柳梅就生气了，说她家的女儿都是金镶玉，要嫁给好人家的。她还说张芽芽不检点才会被下堂，她好心给张芽芽介绍对象，张芽芽还挑三拣四。就张芽芽这破鞋，不穿衣服扔到勾栏都没人要。张芽芽反手就扣住了柳梅，假装伸手就去扒柳梅的衣服，要把柳梅扔去勾栏看有没有人要。老张还在旁边，柳梅吓得拼命挣扎，抓着衣服，骂张芽芽坏，要把张芽芽杀了喂老鼠。张芽芽顺势把柳梅往老鼠洞按去，柳梅是哇哇大叫。老张呵斥下，张芽芽轻轻放开柳梅。柳梅受了侮辱，就离开了。“这……”张氏瞧了瞧神态自若的张芽芽，回头看了一眼老张，“那……”“媒婆都被她气跑了，还有谁给她介绍对象？”

老张拍了一下桌子，“给高家送回去。”

张芽芽心平气和地听着老张的话。她要弄明白：高家大少爷高宏轩娶了她，为什么把原主关在院子三年不闻不问。高秋雪似乎明白回到高家意味着：她的活动场所又局限在一个院子里了。她已经厌倦了院子里狭窄的空间，更喜欢这里视野开阔的乡野地区。她凑到张氏眼前悄声说，“外婆，秋雪不回去！”

张氏看着高秋雪干净的眼眸，真担心高秋雪因为张芽芽不受宠，回到高家不被受重视，过着不如人意的生活。她迟疑了好久才悄声对老张说，“芽芽都被退回来了，咱们把她送回去，恐怕芽芽会受苦。”

老张冷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打是骂，任凭高家处置。”

张婷婷听不下去了，“爹，咱们家就那么没人性吗？高家都不要大姐了，你非要把大姐往火坑里推？”

老张瞪了瞪张婷婷，“大人的事不要管！”

张婷婷知道自己没有说话权，就闭嘴了。张氏长吁短叹，“老头子，要不，秋雪不要送回去？”

她想让高秋雪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不想被大户人家荼毒了。高秋雪再次看着张氏，“外婆，秋雪不要回去！”

老张非常不喜欢高秋雪是个拖油瓶，“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张氏看了一眼板着脸的老张，看了一眼神情冷漠不发一言的张芽芽，心里也没个主意，就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张婷婷，“你也哑巴了？”

张婷婷抱着胳膊，“我是小孩子，大人的事不能管！”

“你……”张氏被气坏了，看到高秋雪小心谨慎的目光，语气变得温和了，“外婆带你去煮吃的。”

张芽芽睡觉时听到了老张辗转反侧睡不着。张氏问他要把张芽芽送回高家去受苦，是不是反悔了。老张腾地坐起来，压低了声音，“村子里风言风语，芽芽住下来会被言语憋死的。”

张芽芽听出了老张矛盾又无奈的心情。老张不是不爱张芽芽，而是无力帮张芽芽抵挡外界的言论。张芽芽突然就释怀了。张氏接连叹三声，“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高家怎么就？”

老张没有发出声音，沉沉入睡了。张芽芽看着身旁的高秋雪，回到高家就要继续被囚禁在院子里，她是不愿意的。可留在这里，唾沫星子又太多，她没勇气应对，还是回高家再慢慢想办法吧。天一亮，老张就出去了，张芽芽服侍高秋雪穿好衣服等待着了。高秋雪睁着茫然无措的眼睛问，“娘，我们真的要回高家吗？”

张芽芽温和一笑，“不怕，娘会保护你！”

老张气呼呼地回来了，“张芽芽，快起来了，走路去城里了！”

张芽芽抱着高秋雪出来，“走吧！”

张氏从窗户里探出头，“这里到城里那么远，走不得！”

老张没好气地说，“怎么走不得了？就她精贵。”

老张也是无奈，他跟好几家借牛车。他们都认为张芽芽不吉利，忌讳她如鬼魅，不愿意借牛车。张氏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芽芽浅浅一笑，“爹，我们走吧！”

张氏跑出来，“吃完早餐再去？”

老张冷哼着，“气饱了吃不下！”

他们就往城里走去了。他们路上遇到了好多村民，都对着张芽芽指指点点，说她坏，卸了杀猪佬的胳膊，还作死得罪了媒婆。张芽芽微笑地回应着别人的数落，那神态是，她是好人，就差挂个好人牌在脖子上了。她把高秋雪埋在自己的怀里，不让高秋雪看那些人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