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镜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其实内心已经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忽悠,将这件宝物收入囊中。从外表看去,此印章温润、光泽,同时又包裹着一层浓浓的包浆,必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盘玉的过程。所谓包浆,是古玩方面专业的术语,是文物表面长时间的氧化所形成的氧化层。古玩器物在经过长年累月的接触之后,在表面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光泽。一般而言,年代越久,包浆越厚。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在市场上买的竹席,刚开始睡上面总觉得有点刺刺的感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就会消失。而等到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你就会发现竹席上面已经变得光滑油亮。这也是所谓的包浆。另外,此印章的顶端部位雕刻着二龙戏珠。一般而言,在古代,龙代表着天。能用这样的饰物的,必然代表着皇族。至于印面篆刻阳文:古稀天子之宝,这六字篆文,也绝非一般的工匠手艺所能达到的水平。种种迹象表明,这枚印章正是乾隆皇帝一生之中1000多枚印章的一枚。既然是真品,以宋文镜口袋的几百块钱,根本没有可能收购到这枚印章。即使是80年代物价低廉,几百块的实际购买力很强,但也是如此。他好歹也是御用之物,虽说乾隆的御用印章很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博物馆,私人收藏的还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乾隆皇帝此人,本就算得上一个传奇人物,他的印章当然可谓价值不菲。既然无法实话实说,那么就只能想办法忽悠,看能不能将之拿下。“大爷,这枚印章下面的几个字刻的是什么?”
宋文镜故意的问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就上过一年私塾,那个时候连年战乱的,哪有功夫让你上学哦。”
大爷不禁有些愤慨的回忆起曾经的往事。原来,大爷原先并不是舒州本地人,而是来自北方。三十年代,国内并不平静,各个派系军阀相互混战。原本很算富裕的家庭,随着颠沛流离,财富也渐渐消失殆尽。而这枚印章,则是在流亡的过程中,大爷的父亲从另外一个朋友手中购得。“那您父亲当初花了多少钱从朋友手中购得此物?”
宋文镜继续套话。“那可不少钱。”
大爷伸出一双手,本想说八个大洋的,可临了又缩了回去,“整整十五个大洋,那时候大洋可金贵,可不像现在。”
看着眼前的这位大爷的表情、动作以及说话的语气,宋文镜已经更加的确信,这位不是个骗子。而是确实不懂行,连印章的篆文都不认识。如果真有骗子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他也就认了。何况,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至少他没有看出哪里有作假的痕迹。其实有一种方法可以印证这枚印章的真假,省城金陵市就有乾隆皇帝盖章的多件文物。只要相互印证一番,就可以得出结论。当然,眼下最主要的是先将东西拿下,免得夜长梦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大爷,您就不要诳我了。这枚印章,确实是寿山石的,这一点你们老爷子没有骗你。但你要说是乾隆皇帝的印章,我估计他也是不识货的。”
宋文镜继续开始忽悠。一听这话,老爷子似乎有点急,“我听我家老爷子说,当时卖给他的人是他的朋友,说这是皇帝的印章,至于是不是乾隆的,老爷子倒是没有说。”
“大爷,你也不想想,皇帝的印章能落到民间吗?一般皇帝的印章要么随身携带,要么都是放在皇宫里,有专门的人负责看管。即使死了,要么跟着下葬,或者保存起来。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得到。”
宋文镜装作不屑的模样,同时给大爷解释着皇宫之物是如何保存之类的知识。甚至还给大爷来上一段以前看野史,看到的一些皇宫秘闻。大爷明显的来了兴趣,尤其是对于那些所谓的皇宫秘闻,更是兴趣大增。反而将印章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人,都有一定的猎奇心理。在信息来源不畅,知识面不广,大部分人家连电视机都没有的80年代,有人来给你讲上一段所谓的秘闻,确实可以勾起很多人的兴趣。而宋文镜就是抓住对方的这种心理,迅速的跟对方打好关系。前世之时,这种宫廷剧看得不少,其中大概情节也能记得部分。再加上网络上所看到的那些所谓秘闻,顿时让大爷聚精会神的听着宋文镜说书一般。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什么多尔衮与孝庄皇后不得不说的故事。这样东西,听得大爷如痴如醉,甚至还跟宋文镜讨论起十大酷刑之种种。半个小时后,说得口干舌燥的宋文镜终于开始转入了正题,而大爷却还有点意犹未尽。“大爷,咱们也扯半天了,都扯远了。我跟您说,您也不要骗我,当年你父亲不可能用十五个大洋来换这东西。我估计最多也就十个大洋了不得了。这东西确实是寿山石做的印章,但绝不可能是皇帝的御宝。”
大爷对这些都不懂,他只是当初年幼的时候,听父亲说了一嘴。直到去世之前才转交给他,说是寿山石做的,可能是乾隆皇帝的印章。这就说明当年老爷子也不是很懂行,只是听人这么一说。如今,听到小伙子给他讲解,这也让他不再怀疑。“小伙子,即使不是乾隆皇帝的印章,那也是寿山石做的,而且也有不少的年头了,这个价格肯定不能低的,你还有钱收啊?”
看到自己终于打消了对方的执念,准备只当时寿山石印章来卖,宋文镜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跟他扯了半天,不就是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判断嘛。如果对方还是坚持是乾隆的印章,这笔生意,他是肯定拿不下的。即使人再不懂,皇帝用的印章的价格,怎么可能会低的。更何况还是寿山石中的极品,田黄石。当然,宋文镜不可能告知对方这些信息,他只会当做一般的寿山石来收购。“大爷,咱们也比较投缘,这样吧,这枚印章我出50块收了,如何?”
大爷一听,头摇得像冰糖鼓一样,“开玩笑,这个可是老物件。我看至少也有百八十年了,而且还是寿山石做的,雕工也很不错。你这个价格太低了。”
这个价格当然出得低,宋文镜就是故意如此。“大爷,咱们城里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四五十块,这个价格不低了。要不,你出个价,我看看能收的话,我就收;如果超过我的预期,只能说明这个东西跟我无缘了。”
大爷明显的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他也没有渠道去问,更不会有人找他打听过这枚印章。听到宋文镜开价50元,按照平常买东西的习惯,所谓砍价砍一半。而他则是想了想,直接叫价100元。甚至直接喊着没有100块,他就宁可继续放家里。此时的宋文镜早就心里乐开了花,他出50元的价格,当然就是留下充足的余地让对方来涨。可没有想到,对方直接喊价100元,这如何不让他喜出望外的。甚至当大爷喊出100元的时候,他差点脱口而出,直接答应。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如果他这么容易的答应了,说不定对方就会马上反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显得不真实。“大爷,您这个价格也太高了。哪有你这样抬价的,您也太精明了。谁跟你做生意,不得都要亏死啊!”
宋文镜马屁一个接着一个,将对方抬得高高的,“70元,我今天就大出血了,真实怕了您嘞。”
大爷明显的被拍得很舒服,但还是坚持原则,继续喊价100元。两人开始磨着洋工,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价还价起来。十多分钟之后,一脸无奈且又一副痛苦表情的宋文镜,抠抠索索的从口袋里掏出90元,递给了满脸得意的大爷。“哎,这么高的价格收,不知道还能不能赚到钱啊!”
宋文镜摇着头,拉上板车,脸色不悦的离开了这条马路。而大爷站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沓钞票,一脸的得意,“小样,跟我砍价,你毛还没长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