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贺六将两千兵士分成十队,其中九队在岛上过筛子一样的搜索倭寇们居住的竹屋。贺六高声道:“弟兄们!这岛上的一针一线皆是东南百姓的民脂民膏!记住,不管是刀剑还是锅碗瓢盆,只要能值个几钱银子的,统统给我搬到福船上!”
九队人马分头去搜倭寇们居住的竹屋,贺六则和李伯风亲自带领一队,到议事厅搜寻财宝。按照抄家的老规矩,贺六先在议事厅里转了一圈。这座议事厅其实并不大,长约十五丈,宽十丈。上回在议事厅初见许海,许海一扳动太师椅的扶手,便出现了一间密室。贺六走到那张太师椅跟前。只见这椅子的扶手精巧无比,是两个木楔子楔上去的,可以活动。贺六用力一扳扶手,只听“轰隆”一声,议事厅的东面墙壁出现了一道门。这道门似是铁门。贺六用力一推,铁门开了。他和李伯风进到密室内。密室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倭刀、火铳。却不见有什么金银财宝。贺六取出地听、壁上虎,花了整整半个时辰,听了地皮、刮了墙皮。一寸一寸的搜索这间密室,却是一无所获。这密室地上和墙壁上,并无什么藏银的暗格。贺六道:“看来这密室之中,的确没有金银。”
李伯风问:“六爷,那咱们去密室外面搜寻?”
贺六笑了笑:“别着急啊!这墙壁上挂着的三十多口上品倭刀,都是精钢所制,刀鞘精美。京城之中的不少武将都喜爱收藏倭刀。这些劳什子,能卖个三五千两银子。还有这二十几柄弗朗机火铳,全都是铳膛裹着油的新铳,亦值个一两千银子。这两样加起来,不就是五千银子了么?来啊!统统搬走!”
五六个兵士进到密室,将倭刀、火铳搬出议事厅。贺六对李伯风说:“抄家便要抄的干干净净,就像是农人秋收,既要把成捆的麦子搬回粮仓里,亦要捡拾遗落的麦穗。金银要全部抄走,锅碗瓢盆、笔墨纸砚,所有能卖银子的东西,亦不能放过。”
李伯风拱手道:“受教了,六爷。这间密室已经搜完了。咱们现在该去密室外搜寻了吧。”
贺六点点头:“嗯,出去吧。”
贺六双脚刚踏出密室门,便转回头:“等等。似乎哪儿不对,我好像闻到了…金银的味道。”
李伯风一头雾水:“六爷,这金银还有味道,能闻出来么?”
贺六笑道:“咱们锦衣卫内有个老前辈,胡三爷。他常说我找银子的时候,鼻子比狗还灵!”
李伯风陪笑:“六爷真是风趣。可您不是说,这密室里没有任何暗格么?倭刀和火铳也已经搬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贺六又在密室里转了一圈。他环顾四周,边走边说:“抄家要有耐心。有时候,你觉着你抄干净了,其实并不干净。”
贺六的目光猛然停留在了门口!他快步走到门口,仔细的打量着那扇大铁门。李伯风诧异:“六爷,您不会是想把这扇铁门拆下来一并带走吧?也对,这一扇大铁门,总有数百斤,要是生铁,熔了能制不少的菜刀、农具,总能值个十几两银子。”
贺六却是一笑:“不,这扇铁门可绝不是十几两银子那么简单!来啊!拿一柄镐头来!”
一名兵士拿来一柄镐头。贺六接过镐头,朝着铁门用力一刨!“当啷!”
这铁门并不是浑然一体的。外面附的竟然是一层铁皮。镐头在铁皮上抛出一个小洞。小洞里金黄一片!贺六指了指那小洞:“看见了没有?这是一扇名副其实的金门!门的外面裹着铁皮,里面却是实打实的金砖砌成!”
贺六将镐头递给李伯风,说了一个字:“刨!”
李伯风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挥动镐头狠狠砸向铁门。一柱香功夫后,“铁门”外裹着的铁皮被刨出了一个大洞。只见两层铁皮之间,严严实实的码放着层层叠叠的金砖。李伯风通过那个大洞,将金砖一块又一块的掏出,码放在地上。他累的满头大汗,终于掏空了铁皮夹层中的金砖。这些金砖俱是一百两一块。一清点,共有六十块,共计六千两黄金,折银六万两!贺六笑骂道:“特娘的,这人啊,生来就会藏东西!许海这个海贼巨盗藏金银的手段,不亚于那些大贪官!”
李伯风搬了六十块金砖,累得气喘吁吁:“六爷,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您老抄家的高明手段!”
贺六道:“我这个北镇抚使,现在还兼着查检千户的职位呢。抄家是我祖传的手艺。伯风,我暂且把话放在这儿。我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你嫂子已然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若这回生的还是女儿,这锦衣卫抄家官儿的手艺未免要失传。你要愿意,今后我可以把抄家的手艺传授给你!”
贺六说这话,其实是在笼络李伯风。寻常店铺里的老板,总爱对伙计说:“我儿女不孝,这盘生意交给他们,未免要败落。你是能干事的人,我死之后,我这盘生意迟早要交给你打理。”
其实,这只是老板诱使伙计拼命干活的一个诡计。伙计再亲,能亲的过人家老板的亲生儿女么?这就好比在一头驴的脑袋顶上挂一只萝卜,驴为了吃到萝卜,只能拼命拉车往前走。贺六这个锦衣卫北镇抚使,现在耍的是跟寻常店铺老板同样的手段。他要对李伯风显示出器重之意。这样,李伯风今后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贺六认识李伯风才多少天?怎么可能将自己吃饭的手艺教给他?猫儿把上树的本事教给老虎,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老虎吃掉!这些年,贺六饱经风雨,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对一个人再信任,也要有个限度。李伯风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拱手:“多谢六爷栽培!”
贺六笑了笑:“错,不是我栽培你,而是朝廷栽培你!”
贺六命人将六十块金砖搬到议事厅外。他又拿出地听,开始在大厅里听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