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战霄跟顾卿九已经走远了，他们半路上遇见了许阳笙，三人一起往回走。几人目前住在守陵村中一个破烂废弃的农家小院中，这些日子之所以客居在此，主要还是因为战霄和青铜古棺认为这地方有种神秘而熟悉的气息，并且猜测那气息应该是跟他们口中的“老三”有关，顾卿九姑且把那位“老三”当做二人的兄弟。所以为了探查此事，几人这阵子只要一有空就往山里钻。此刻，霄霄仰起小脸儿望着顾卿九，眼神里面异彩连连，那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了惊喜，好奇，还有雀跃等等！简直是开心的不可思议。他用一口稚嫩的小奶音问：“卿卿真的不喜欢那个沈殿青？真的只喜欢我？对不？”

顾卿九：“？”

步履微顿，停下片刻后，又继续往前走，“不骗你，不能从前曾有过几分朦胧暧昧的好感，但真要是提我有多喜欢，其实也算不上。”

少时觉得那人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怎么像个小冰坨子似的，为人处世老气横秋的，后来听闻那人是个无情之人，生来便是无情道的承道者，她又添上了几分好奇。年幼时所有人见了沈殿青，都要先提一句，“九儿，这就是殿青，老祖当年为你订下的那个未婚夫。”

“未婚夫是什么呀？”

“就是往后要陪九儿一辈子的人，不管吃住修行都要在一起，他会护着九儿，就像是厌珩祈洲他们一样。”

娘亲跟她说过这种话，于是她便想，哦！那既然沈殿青以后会对她很好，那她也一定要对沈殿青好！于是年幼时那个小团子轻轻拍拍板着张小脸不苟言笑的沈殿青：“不怕呀，以后九儿罩着你，九儿护着你！”

她龇开一口小白牙，软乎乎地冲着那人笑。而这一护着，一罩着，便是漫长的许多年，直至上一世檀香茗出事时，那人和顾家商定，把她送进了檀家，办了那一场冥婚。顾卿九又徐徐垂了垂眸，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她心下两寸处有一块至尊骨，而今那至尊骨尚未萌芽，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但上一世沈殿青找到她时，在把她送进檀家前，曾亲手为她开膛破肚，取出了那一截儿白莹莹的至尊骨。那又是何等的痛，痛得她记忆犹新，使她印象太过深刻，也因此后来的许多年总是梦见当初那些事，也因此才噩梦缠身。霄霄眨巴眨巴眼，突然张开了小手手，一把抱住了顾卿九。奈何他如今个子太矮，还没人家顾卿九腿长呢，只能搂住人家一条腿，依恋地用自个儿软乎乎的小脸颊蹭了蹭人家的玉腿。“卿卿不哭，也不要怕，卿卿还有霄霄在，霄霄总会护住卿卿的，会打跑那些伤害卿卿的坏人，那些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再也不会有机会伤卿卿分毫。”

顾卿九倏地一笑，然后把这个小团子拎了起来，她抱在怀里然后又掂了掂分量，“等往后，咱们生个儿子吧，像你这样的。”

“啊？？”

霄霄张开了小嘴巴，一脸懵逼。然后又奶声奶气地纠正：“我是你道侣，不要把我当儿子呀！我只是一时才变小而已，我能长大的，你等等我嘛！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顾卿九：“？？”

噗地一声，简直笑喷了，然后又是一把搂紧了这个小活宝。“傻兮兮的。”

……这边气氛正好，但秋日里虫鸣蛙叫，阴暗的，不见天光的角落里，一名少年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心，压抑地咬紧了自己的唇瓣，那双本该清澈而柔美的眼睛此刻竟是爬满了血丝。林老正与那少年站在一起，他瞥了沈星灼一眼，而后沧桑地道：“我守陵村这些年来一直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守陵村中早有祖训，不可卷入俗世纷争，不可入世，你既是殷长空的后人，那殷家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去处理。”

“这份因果之力，我守陵村并不会主动去沾染。”

沈星灼长吁口气，压下了眼底那一抹暗红，旋即才沙哑地说：“林爷爷，您已经帮了晚辈许多，晚辈不敢再奢望旁的，只是……”此次来守陵村本是想借由此地的传送大阵去北溟阴河的殷家祖地，十年已过，想来那里已经荒废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族人们的坟冢不知是否安好，他本是想回去祭奠。但沈殿青的出现令他改变了主意。什么无情之人，不过是天生恶童！十年前沈殿青才多大？他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当时也不过才六七岁而已。却干出了那么惨绝人寰丧尽天良的恶事。沈星灼用力闭了一下眼，强忍着满腔的愤慨：“当初我这好弟弟被人追杀，逃到了我殷家族地，我一眼便认出了他，他长得和他那个娘亲，和我那个父亲，实在是太过相似。”

“是我把他带回了殷家，是我见他可怜帮他包扎伤口，也是我，因一时怜悯心善才引狼入室，才酿下了那等大祸。”

“殷家惨遭血洗，被众强踏平，沈殿青的存在犹如路引，是他在我殷家祖地开启了一套传送阵，才使那些人从由内而外攻破瓦解了我殷家。”

“当时老祖的本命法宝裂天战斧在事后被他当成战利品带走，我想寻回那裂天战斧。”

“我殷家老祖的遗物，没道理由他沈家霸占。”

少年说着这些话，又是一阵恍惚，而林老什么也没说，仅仅是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守陵村既避世不出，便不可掺和那些杂事，但人皆有情，林老也是一念旧之人。“你脸上那符文我无法化解，虽不会为你出手报仇雪恨，但我与殷长空好歹相识一场，你且随我来，我再多传你一些保命杀敌的本事。”

沈星灼坚毅地一点头，他薄唇紧抿，再次深深地忘了沈殿青那边一眼，而后毅然挺直的背脊，与林老一同转身。此前半个月他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中，林老对他的磨砺，对他的教导，使他受益匪浅，他嘴上叫苦，但心里很是感激。更遑论如今血海深仇近在眼前。沈殿青，你且等着。待我沈星灼出关之时，定是你殒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