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过来的白月恒慢慢好转，但似乎落下了肺部的病根，咳嗽得厉害。好在身体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了大碍。赵雁南也松了一口气。白月恒还记得自己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赵雁南守在身边睡着的样子。“月恒，你想吃点什么？”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转危为安，赵雁南心情大好。白月恒经历了生死似乎颇有感触，他拉起女孩儿的手，说道，“雁南，我一直自诩自己是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但是为了你，我愿意相信宿命，相信前世今生。”

白月恒说道。赵雁南靠坐过去，伏在白月恒肩上说，“过去的我可能会去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向之前我所生活的那样；或许我会听从父亲的安排，或许我会虚荣接受富家子的追求，去向往才子佳人的结合，但现在我无法无视国家的破败，国土的沦丧，你教会了我开眼去看这个世界，去改变，去斗争……”“现在我想让更多的女孩子都像我一样，解开他们身上的束缚，去到一个新的天地，那里有平等，有博爱，有自由的精神，有独立的民族，有我们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他们一起从生死边缘携手溯回，白月恒拥着赵雁南，想说出自己在昏迷时曾用尽全力在心底里喊出的那句话。此时，卢正昂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外。赵雁南害羞的起身离开，好让卢正昂保有一丝面子。这位军爷倒是也不挂意，“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哦，我躺在这儿这几天，可是太希望听到好消息了。”

白月恒说道。“目前感染人数有3000多人，死亡病例376人，但是最近的新增一直在下降，新一批疫苗运到，流动注射队和固定点都加大了注射力度，疫情控制住了。”

卢正昂颇为得意的说道。“这都是卢将军的功劳啊，”白月恒说道，却不是出于奉承，他在心里钦佩卢正昂作为一个男人，一名军人在危难时的担当。“算了，你少奉承我了，这功劳可少不了你的。”

“诶，对了，我一直忘了问，雁南当初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儿了？”

卢正昂一直对这事儿耿耿于怀。“这个嘛，你待会儿自己问她好了。”

白月恒推推眼镜说道。“你这么说，你这不就是在骗我嘛……”卢正昂一脸不满，这个世界上敢耍自己的人可不多。“为了见卢公子，确实需要费一番心机。”

“这样，后续我和手下交代一下，只要是你来见我，第一时间通传。开会、作训都没事，我要是不在或者实在走不开，你可以在我办公室等。我说的，看他们谁敢不从。”

卢正昂坐在窗台边，看着病床上的白月恒。“那你请我喝茶不是更快捷了？”

白月恒笑道。“白先生，你要知道连雁南都没有这种待遇，只有你有。”

卢正昂神色如常，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柔和，“但是一码归一码，如果你继续赤化宣传，我还是照样会抓你。”

“你有你的主义，我也有我的道路。”

白月恒说道。“哎，如果不是理念不同，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卢正昂生出颇多感慨。眼见着卢正昂从横眉冷对到推心置腹，白月恒也适时的真诚说道，“其实，谁真正在做事你早就看得清楚，你会有自己的判断，我希望你将来能遵照自己的内心来做选择。”

“算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是赶紧好起来，眼下还有不少工作需要完成呢，缺了你可不行。”

卢正昂说罢便起身离去。白月恒看着窗外的日光越来越亮，耀得人竟有些昏昏欲睡，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便合上了双眼。冷锋过境，一阵紧似一阵的夜风吹醒了白锦月，他发现自己依旧窝在沙发里，却浑身是汗，脑袋好像要炸开了一样，感觉刚刚做了一个好真实，好清晰的长梦，那些画面触手可及。“新州，虎列拉疫情……还有什么？”

白锦月努力的回想刚刚梦里的各种细节，试图重新拼凑故事。像是一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小白赶紧找出纸笔，把刚刚梦里所见所闻的关键信息一一记录下来。小白第一时间找到了小麦，共享了最新信息，小麦也说自己在梦里见过疫情的场面，但是并没有小白这么连贯完整。两个人综合了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在一大堆资料里开始翻找。果然，这次的信息有了关键作用，目标指向“1926年新州霍乱大流行”。“就是这个，虎列拉是当时霍乱的译名。”

小麦兴奋的说道。“你看这个，”白锦月在一本书上找到了相关记录，“1926年，新州防疫委员会于新州市传染病院内组建卫生检验所，一年后在其基础上成立新州卫生防疫处，这是新州专设防疫机关之始，也是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前身。防疫处占地百余亩，科室数十间，内有培养基室、疫苗室、检查室、医药局等，设施完善……为当时国内之标榜……”“嗯嗯，这一定是当时卢正昂他们在疫情之后成立的常设防疫机构，”小麦推测道。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第一次和过去的人有了某种连接，第一次证实了那些无比真实的梦中人的存在。“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人物的记载呢？”

小白感到疑惑，事件记录模糊，又没有相关人员出现。“别灰心，顺着这条线索一定能找到他们。”

两个人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查找了一上午，觉得越来越靠近真相，却始终和那个答案隔着一层面纱。小白揉揉发胀的双眼，心中一阵失落，本以为有了关键线索就能有所收获，但是忙活儿了半天却还是徒劳无功。“我感觉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到他们了。”

白锦月有些绝望大说道，尽管不想放弃，但现实越来越令他灰心。“别灰心，会找到的，我们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小麦说道。忽然，一本旧书吸引了小麦的目光。古旧的封皮上名字已经模糊，隐约能辨认出《新州府县博物考》几个字。从书的印刷和装帧来看，应该是清末民初的私刻，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霜依旧可见其用纸之上乘，校刻之精美。世人皆以为官刻之书，多是大部经史，用工考究，传世闻名。但其实许多私家刻印的典籍，更是一丝不苟，质量过硬的精品，如宋代王善夫家塾本《史记集解》，明代毛晋汲古阁本《十三经》等。明清时期，许多收藏大家和大儒都热衷于私刻，每每亲自整理校勘，不遗余力，著名的如鲍廷博的《知不足斋丛书》，马国翰的《玉函山房辑佚书》等等。小麦在古汉语课上都听教授讲过。但小麦看这本书有点奇怪，这书用的是线装，四针眼装，白丝双道，算是中规中矩。但是明清时期的线装书多有“函”，也就是给书做个保护套。这书用的却是极为考究的“云字套”。所谓“云字套”，就是用硬纸做亲里，外面裱糊一层棉布，书头和书根的两块接边处挖成云纹镶嵌，形制精美绝伦。这书可能因为年代原因或者保存条件问题，书套已有损毁，夹板也不见，虫蛀和散坏的痕迹十分明显。最奇怪的是，这样一本当初装帧刻印精美的旧书，可见作者或收藏者的重视，但是翻遍全书却没有发现一处署名、版本、册数或收藏者的姓名字号。小白听得云里雾里，这些专业知识实属是知识盲区了，“你就说这书值不值钱吧？”

小白笑着开玩笑。“值钱的都是文物，在博物馆，不会在图书馆。”

小麦说道。小白接过旧书翻起来，发现封皮边角起翘开印，有明显的蹊跷。他轻轻剥开表层，下边的纸张上印着另一个书名《梦槐潭记》！这个名字让他意识到这就是那把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哎呀，你别搞破坏呀。”

小麦拿过书来，见到《梦槐潭记》的名字也大为惊异。翻了翻，里边的内容也不对版。起初她借出这本书，是以为这是一本类似州府县志的古书，而且年代在民国时期，猜想可能会有相关事件的记载。但全书看来除了前三分之一，记录了一些当地的名人轶事、风土人情外，后面都是后世人撰写的编年体史书，还有各种纪实，类似现在的纪实文学作品。时间从民国元年到民国26年.“那也就是从1912年至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

小麦说道。赶紧顺着年份往下翻，果然发现了卢永祥就任新州巡阅使的记录，再往下更有“民国15年新州虎列拉疫情纪实“，其中赫然提到了卢正昂在学者白月恒的帮助下，成功控制疫情的事迹。“找到了，找到了！”

小麦兴奋的不觉高声欢呼起来，惊动了周围的读者，赶紧小声下来，拉着小白的胳膊左摇右晃。想要迫切的知道关于白月恒和赵雁南的一切，但是这本《梦槐潭记》还是残缺了，记录不是语焉不详，就是断断续续。小麦通过图书馆的查询系统，找到了这本书的捐赠者信息。“捐赠者是余中华？”

小麦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但一时想不起来。“余中华？那不是上次在图书馆我们遇到的突发疾病的老人，进行国主义讲座的那位老人吗？”

小白一下子回想起不久之前在图书馆的那次意外。“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可这也巧合了啊。”

小麦说道。“这本书是他收藏的，看来要知道更多信息，还是要找老人当面问问了。”

小白说道。忽然，小白的电话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来到窗边小声接起。“喂，有个消息同步给你，之前我们需要你暗中调查的端县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一直在逃的端县第一建设公司总经理、法人刘河清在出境时落网。这次要感谢你提供的关键线索。”

白锦月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刘河清这家伙咬死了准备自己一个人都扛了，目前我们还在审。另外，你那边的情况可能会有新变化，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这边针对刘海洋也有了新进展，我整理之后把相关线索报告组织。而且有证据表明，端县交通系统一案的涉及可能会很广。”

小白说道。挂断电话，白锦月看向窗外，这个深埋在端县十多年的利益网正在一点一点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