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隔壁传来了三声叩击墙壁的声响，那宫人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过了一会，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宫人从山洞里走出来，匆忙向甘泉宫赶了去。甘泉宫里，贵妃苏潋滟正在考校凰朝唯一皇子顾又梁的功课。“怎么又背错了？你这样愚钝，如何才能让你父皇满意？”

苏潋滟刚抽背了他这段时日，夫子所教的课业，就气坏了。她忍不住拿着那本厚重的书，对着顾又梁砸了过去。一旁的嬷嬷拦住了她说：“娘娘，可不能打在脸上，会被发现的。”

“滚去侧殿跪着！什么时候能背下来书，什么时候用膳！”

苏潋滟眼底冒腾出了旺盛的火焰，这孩子就是来膈应她来的。顾又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卑不亢地说：“儿子让母妃失望了，是儿子太过无能，还请母妃息怒，不要为了儿臣气坏了身子。”

顿了一下，又说：“儿臣这就去侧殿跪着，争取早日把这一段背会了。”

“你——”苏潋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承认错误，心底有点儿更生气了。他分明没有桀骜不驯，反而看着有点儿木讷愚钝。但说出那样的话，总觉得在内涵她一样。“滚过去！”

苏潋滟气得浑身抖了抖，余光看到熟悉的身影，忙适时地打住了后面的话。顾又梁再次行了一礼，余光自然也扫视到了那个宫人，眼神一闪，他垂着头直接走进了偏殿。宫人快步走过来，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御书房传来信，凤阳公主直接进去了。”

“御前侍卫没有阻拦？”

苏潋滟眼底凶光毕露，细听之下，声音分明夹杂着不甘心和嫉恨。凭什么她顾双燕就能随意出入御书房？而她也曾经尝试过进入，却都被御前侍卫阻拦了。就算没有御前侍卫，金元宝那只老狗也会几句话警告她注意守好自己的本分。“是，没有阻拦——”宫女叫绿萝，因为总和御前伺候的宫人接头，而被提拔成了一等大宫女。“滚出去！”

苏潋滟憋闷不住心底的怒意，猛地将茶盏狠狠地砸过去。茶盏里还有滚烫的茶水，就这么被砸在了自己身上，绿萝还不敢露出痛楚之色，只恭敬地应了一声，就迅速退了出去。偏殿的顾又梁淡定地跪着，反正他膝盖处绑上了厚实的棉花包，跪两三个时辰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他拿着那本被抽查的策论，耳朵却悄悄地竖起来，努力多听听隔壁的一言一语。“娘娘如何又对皇子生气了？您就多点耐心吧，皇子毕竟是唯一的皇子，若是一直严苛，恐会对娘娘产生疏离……”嬷嬷叹息一声道。苏潋滟却哼了一声说：“他敢！本宫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代价，若是他想要过河拆桥，本宫不怕一碗药毒死他！”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大越蠢笨如猪，简直是气死本宫了。”

“娘娘，消消气，慢慢来吧！皇子还小，其实还是有机会教养好的。”

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情。顾又梁听着那些话，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已经过了受伤，自己躲起来，悄悄地哭泣的年纪了。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个做娘亲的，都喜爱自己的孩子，无条件对自己孩子好的。他还有父皇，有姐姐。嗯，虽然姐姐似乎也不太喜欢他。可是看到他被宫人刁难的时候，她还是会给他出气。顾又梁想到这里，露出了一抹浅笑。他的模样本来就有五六分和顾玄宁相像，平素为了装笨，他也尽可能让自己看着木讷，没什么太丰富的表情。这会儿不过是勾唇一笑，看着就灵气了很多，哪里还有在苏潋滟面前背书那种愚钝又反应慢半拍的模样？再说顾双燕得了顾玄宁的首肯，一路来到了司农司。司农司不像是兵部、刑部和户部，距离太和殿比较近，反而是快要到宫门了。不过也是方便了司农司临近庞大的农田，顾双燕到的时候，大司农正带着三名司农卿并少卿们忙着耕田。说耕田也不太准确，因为最近他们研究出了几种提高亩产量的种植方式，所以就辟出来四个试验田。也幸亏在宫中，特地大手笔弄了个琉璃温室棚，所以可以在里面栽种稻谷，还能根据温室条件不同控制生长速度。“大人您看，这甲字号田长势喜人，且稻穗比较多，颗粒也相对应饱满一些。只是属下估算了下，亩产量增加量不显著。”

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投入成本太大，不利于推广。”

“这乙字号田和现如今的亩产量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一块田的土壤是边关贫瘠的土，用这个方法能够达到和江南一样的亩产量，可行！”

“嗯，那把试验结果详细记下来，待本官明日向陛下写一封奏疏，尽快安排边关的百姓们按照此法进行耕种。”

大司农闻言一直紧蹙的眉头略微松开来。总算是有了个好消息。“公主，您看——”给顾双燕领路的是七品的知事，他想要出声知会大司农他们一声。“嘘——”顾双燕阻拦了他，抿唇道：“这里是本宫最近研究的，需要两块地进行试验，你交给大司农他们看一看。”

“若是大司农得空看了，记得命人告诉本宫一声，本宫暂时回宫中小住。”

顾双燕看那几个沉迷于研究，就不忍心打搅了。她已经把方程式换成了相对应的药草名字，所以只要大司农命人配置了，效果绝对会立竿见影。回自己宫里的路上，途经御花园的西园，有几个粗使婆子凑在一起嗑瓜子、嚼舌根。“我说，贵妃娘娘是不是讨厌大皇子？三不五时地就要罚跪，啧啧——”“瞧着听可怜的，昨儿个掌心才被打了十下，想想挺可怜的。”

“屁的可怜。人再怎么也是大皇子，宫里头唯一的皇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位置的主人……”……大皇子啊。原身记忆里面，他的确经常被苏潋滟罚跪，三天两头被打手心，有时候还罚他不许用膳。都说看菜下碟在宫里最是现实的一个规则，有苏潋滟这个亲生母妃的不喜在前，照看顾又梁的宫人哪里会上心？原身就多次目睹那些宫人随意教训顾又梁，甚至当他的面吃属于他的点心和果子。有一次甚至还看到宫人推了他一把，他年纪还小，自然是被推倒在地。原身怒了，帮他处置了那几个宫人，结果就被那小子缠上了。总之，就是个小可怜。却一点也没有遗传苏潋滟那个毒妇。“这么能耐，连皇子都敢随意编排，要不要本宫给你们腾个地，专程磕着瓜子唠嗑？”

顾双燕冷笑一声，径直走过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