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妃看了看张老夫人,有心跟嫂子说,让她回家劝劝兄长,将手中的军权上交圣人。可话到唇边,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有说出口。张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若再没了兵权,怕是再过几年,家族便会彻底没落了。张老夫人其实也有话要和小姑子说,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迟疑的开口:“娘娘,听闻太子妃极得太子殿下爱重,五娘入东宫……”真能得宠于太子,生下皇孙么?张老夫人现在特别的不确定。张太妃没出声,只是盯着帐顶出神,好半天之后,才疲惫的道:“嫂子和侄媳妇都回去吧,我累了。”
竟是直接不答张老夫人的话,重病之下,还要殚精竭虑安排后事,已经让她耗尽了心血。张老夫人见张太妃闭上眼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儿媳慢慢退了出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在儿媳的搀扶下,缓慢的往宫门行去,还不忘低声嘱咐:“回去之后要叮嘱五娘,少往太子殿下前面凑,去讨好了太子妃才是关键。”
张大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她眼底的神色。与闷热难言的都城相比,位于西山的永乐宫,却是分外清爽宜人。每年端午过后,皇帝都会从城内搬到西山来,故此朝中多半大臣在西山皆有宅院,区别只是大小之分。以前太子还没成亲的时候,一直是跟皇帝在永乐宫住,而从前四年,一直盼着太子大婚的老皇帝令人在永乐宫旁,特意给儿子修建了重华宫,以备太子大婚之后,和太子妃在西山的住所。因西山宫殿向来是避暑之处,重华宫中,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再加上匠人们巧引山涧之水,会聚成池,再挖出水道,组成水网,将重华宫各处建筑,以水网穿连起来。与水面之上,是各式各样的桥,漫步其上,或俯观天光云影、或品赏映日风荷、或细数池中游鱼,宜然成趣。姜蓁蓁自搬到重华宫之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带着人,在宫中漫步。她最爱去的是位于西面,掩于竹林深处的翠华亭,亭前有一座小巧的“一步桥”,造型优美,侧立面为柔婉的弧形,如一弯新月,十分妩媚可爱。小桥之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常有鱼儿在水中嬉戏。姜蓁蓁常常立于桥上,随手折下一枝竹枝,逗弄水中游鱼。“太子妃娘娘,你又贪凉到这来。”
已经被升为东宫司闺的陆女师,十分无奈的在翠华亭逮到姜蓁蓁,及时阻止了她伸向溪水的手。“山间溪水太过寒凉,您的小日子便在这两天,可不能碰凉的。”
被抓包的姜蓁蓁,面色讪讪,嘟了嘟小嘴,“本宫知道了。”
“娘娘,别在水边久站。”
陆司闺扶了姜蓁蓁进翠华亭中坐下,才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两封请贴,放在她面前的案上,“三日后,是云梧公主的生辰,娘子可要过去?”
云梧公主行七,比八公主大一岁。和受皇帝厌弃的八公主不同,云梧公主虽然生母不显,却也算得皇帝宠爱,得了皇帝恩准,自己选驸马。云梧的驸马是她自己看中的一位探花郎,貌美才高,夫妻俩感情很是不错。“还有一封呢?”
姜蓁蓁懒懒的问。“高阳公主的风和园才翻修完毕,请娘娘去游园。”
高阳公主的生母是先皇后的族妹,据说太子刚出生那会,因为先皇后身子不好,还帮忙照看显皇后一段时间。也是因为这样,高阳公主自认和太子情谊不一般,常常端着皇姐的架子对东宫指手画脚。姜蓁蓁婚前都被高阳公主说教过,因此,对于高阳公主姜蓁蓁好感有限,与她基本处于敬而远之的状态。她随手拿起两张贴子翻了翻,云梧公主的那封是用桃花笺所写,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高阳公主的,所用笺纸带了金粉,透着一股子奢华之气。“都不大想去。”
姜蓁蓁苦着脸道。“娘娘……”陆司闺才想劝两句,便听得门有脚步声响起。“卿卿。”
太子兴冲冲的端了个小小的玉碗,快步走了进来,“来吃冰酪,刚刚才做好的。呃……”看到立在姜蓁蓁身边,板着脸十分严肃的陆司闺,太子慢慢停下脚步,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陆司闺有事?”
陆司闺先给太子见过礼,然后才板着脸伸出手,“殿下。”
“那什么,这是孤要用的。”
太子一本正经道。他就是因为知道娇妻想吃冰酪,又被陆司闺管得严,才偷偷偷去给娇妻弄来,怎么能把冰酪交出去。陆司闺赞成的看着太子说:“殿下,娘娘小日子便在这两天了,不能吃冰的,不然到时肚子痛,难受的还是娘娘。”
听说会对娇妻身子不利,太子只能妥协,随手把盛着冰酪的玉碗塞到立在一边的银蓝手中,“赏你了。”
他不过是看不得爱妻大热的天冰酪都不能吃,又被娇妻怂恿,才想偷渡一小碗过来。太子过去,揽过姜蓁蓁,对她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大手轻抚她的后背,小声道:“卿卿,对身体不好的事我们不能干,等你小日子过了,到时想吃多少冰酪,就吃多少。”
姜蓁蓁依着丈夫,扁扁小嘴,“我现在就想吃冰酪。”
本来,她对这个没什么偏爱。可是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吃什么,就会越想吃。当然,最主要也是因为天气太热。“这个……”太子看了一眼板着脸立在不远处的陆司闺,“等陆司闺走了的,我让人给你拿。”
大不了他到时盯着娇妻吃,不让她吃太多好了。陆司闺瞥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夫妻,无奈的暗中叹气,太子殿下真是太宠太子妃了。只要太子妃撒点娇,太子就一点原则都没有。这才过去多久,就忘了前天太子妃贪凉,多吃了些冰酪,半夜闹肚子疼,吓得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