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她说她恨自己那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了疑问。无缘无故，她从哪里生出那么刻骨的恨意，无缘无故，她又怎么会那么恰好的说出那句“莼菜可羹鲈可鲙，听渔舟、晚唱清溪曲。”

这句话。还有这次，无缘无故，萧湘湘怎么会那么凑巧附在她的身上，被她打捞起来。他知道安夕颜遇鬼之说，关于她的事，只要出了安亲王府，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甚至包括她在丞相府差点被十九皇叔侮辱一事。“你，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这次，安夕颜真疼得掉出了眼泪。他的掌心有常年练剑练字练出的厚厚粗茧，她手腕上的肌肤又柔嫩细腻，从未被人这样粗鲁的钳制过。顾品学低头，真看到她纤细的手腕红肿的厉害，可他并未因此怜香惜玉松手，反而整个人变得更急躁了。“安夕颜，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遇鬼？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安夕颜疼得咬牙切齿，他想知道，她就偏偏不让他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心安理得，她就偏偏让他以后不得安宁。“祥云寺的高僧说了，说我和那个冤死的萧湘湘八字气场都合，她寻觅了五年才找到我，借我的口来洗清她身上的冤屈。顾品学，你知道你的未婚妻萧湘湘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吗？”

安夕颜含泪反问，并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她七窍流血啊！哭出的眼泪不是透明的，是红色的，嘴角，耳朵里全都是嫣红的鲜血，比她身上的喜服都要红啊！她说她死得很冤很惨，她说她明明是新婚之夜被人毒死扛出你们顾府的，却没想到被你们顾家人冤枉她偷人，还说她私奔。她更没想到，她要嫁的那么人竟然会那么可怕卑鄙和无耻，借由污蔑她私奔之事向整个萧府发难，灭了他们萧家满门，她说她对不起她的家人，她还说她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姓顾的！顾大人，你听清楚了吗？你现在满意了吗？你还要听吗？要不要我把萧湘湘化成尸骨的样子也和你仔仔细细描述清楚啊？我告诉你，她的骨头全都是黑的，手脚是被反绑的，还有……”“够了！够了！”

顾品学终于松开了抓在安夕颜手腕上的大掌，身子跌跌撞撞撞在了前面摆放程家祖先的案台上，砰得一声倒下了一块灵位牌。顾品学瞥了一眼，好巧不巧，竟然是长姐顾念真的。“顾大人觉得这个萧湘湘可怜吗？”

安夕颜看着顾品学的后背，不甘心追问。但因为他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到他现在的神情。顾品学只怔怔看着手里的灵位牌，没开口，他现在好像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我觉得这个萧湘湘并不可怜，相反，她还蠢得要死，这世上除了家人，根本就没有值得相信的人，尤其是那些会花言巧语的男人。可偏偏她蠢得就相信了，还害得整个萧府被灭口，她这样的人死了活该当孤魂野鬼，见不到她的爹娘，哥哥嫂嫂，萧家所有人。”

安夕颜哭得泣不成声，她骂得是她自己，正是因为她蠢得无可救药才会害了爹娘，害了所有的家人。“安夕颜！够了！我说够了！”

终于，顾品学转身朝她看了过来。但让安夕颜吃惊和诧异的是他此刻的表情和望着自己的眼神。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悲痛和眼里的绝望是假装不出来的。“不够！不够！你不知道萧湘湘她沉在水里的绝望和悔恨，她那么爱你，她在穿上那身红色嫁衣的时候，是把她的心和整个人生都交给你了啊！可你给她的是什么？顾品学，你给了她什么？”

“我给了她我的心，我的整个人生！”

“你撒谎！你给她的只有绝望和怨恨！”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什么？”

安夕颜愣住了，含泪看着此刻怔怔盯着自己的顾品学。她眨了眨眼睛，泪水滑落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也看到了顾品学在掉眼泪。“你刚才说什么？”

安夕颜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更不相信。“你，走吧……”谁知道，他却再次转身，用后背对着她。“顾品学，你把话说清楚！”

“程友康！送客！”

安夕颜刚要追问，一直关着的房门应声打开，一直守在外头的程友康急忙奔了进来。可安夕颜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她要问个清楚，他那句他付出了他的心和他的整个人生是什么意思，难道到了现在，他还以为他的话能糊弄自己吗？“颜儿，颜儿！”

她的不甘心，最后被程子衍拖着急匆匆跑来的安夕容给彻底打断了。安夕容带着她从后院出来后，吓得都没敢问她被顾品学拽进祠堂到底所谓何事就急匆匆亲自把她送回了安亲王府。她不知道顾品学为何发火，但她知道，整个京城只有安亲王府才是他顾品学进不去，也是安夕颜最安全的地方。安夕颜前脚刚进府，后脚墨少卿就跟了进来，安夕容脸色苍白的向他行礼打了个招呼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墨少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他疾步跟着安夕颜进了慎行阁，但安夕颜回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进了沐房。她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眼睛也红肿得厉害，不重新梳洗一下会让府里的人尤其是墨少卿看出来。墨少卿不好跟进去，只能把跟着她一道出门的如意喊了进来问话。如意当时被顾品学的侍卫拦在院子外头进不去，对在祠堂里安夕颜和顾品学单独在一起发生的事情是一问三不知，气得墨少卿当即罚了她去柴房面壁三天，这三天不准吃饭喝水更不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