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睡了一个好觉,又吃了徐太医开的药,还擦了他给的药油,早上用膳的时候,安夕颜见她气色精神头还都不错,这才又安心了一些。但今天的天气不大好,下雪的同时,风也大,只在院子里走了一趟,安夕颜的脸就被风刮得生疼,这样的天气,她还是不敢让孔嬷嬷出门。“还是让岑老太太换个人选吧!她能谅解的。”
“不成!这门亲事我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说的!你也赶紧去换衣裳打扮上,不能丢了咱们王府的脸!”
孔嬷嬷伸手指了指安夕颜过于素净的打扮,摇头不满。“又不是给我说媒,我打扮做什么。”
安夕颜的心里还是不情愿跟着孔嬷嬷一道去的,要不是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她不放心,她是真的会拒绝。“你呀!就是懒!”
孔嬷嬷笑着起身,披上斗篷,拿上了汤婆子,再拽着不情不愿的安夕颜出府去了陈府。安亲王府的马车和丞相府的马车在京城的正中心最繁华的马路段集合,而后一同朝城东的辅国将军府去。去的路上,孔嬷嬷将陈府的境况一股脑的都说给了安夕颜听。“这个丫头也是五岁没的娘。”
安夕颜起先并不是太在意的,但听她和自己小时候一样的境况,心里倒是闪过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微妙感觉。“但她爹比你爹可不止强千倍百倍!他夫人死了后,他一直孑然一身,身边从没有过其他女人,专心抚育自己膝下的一对儿女。可惜的是,他后来死在了战场上,捧着他尸骨回来的副将说,他临终前特地交代了,要将他和他夫人的尸骨合葬在起,还要请得道高僧帮他们做法,说是来世还要做夫妻。这事当时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没人不佩服陈将军的情深义重。”
“陈夫人真幸福。”
安夕颜由衷感慨,她在羡慕这个陈夫人的同时,突然为自己感到很难过。她去世后,夫君念念不忘,来世还要做夫妻。可怜自己,前世只能沦为顾品学的复仇工具,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要和他纠缠不断。最最可怜的是,这一世,她没法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啊!那个时候,整个京城的女人都说宁愿少活几十年也要当陈夫人!不过,丫头,你不用羡慕她的,以后你会比她更幸福的。”
孔嬷嬷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她低着头,神色黯淡,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心里有事啊!“对了老太太,那天在沁园春,我们明明看到那个陈静娴蛮不讲理,怎么岑老太太还偏偏要岑公子去娶她呢?她就不怕给丞相府娶回去一个麻烦,这京城家世比她好的姑娘又不是没有。”
安夕颜抬头,满脸不解。孔嬷嬷说过,岑老太太是个人精,她知道,她要不精明,在京城里也混不到如今的这个身份和地位。“家世比她好的姑娘是有很多,但是得皇上喜欢的姑娘可就没几个了。”
孔嬷嬷继续娓娓道来。“陈将军站死在战场上的那次战争,可是牢牢稳固了皇上皇位的战斗,你说,皇上对他能不感恩戴德吗?陈将军死了以后,他儿子陈韫昭,就是陈静娴的大哥,继承了爵位,皇上原本格外开恩,让他弃武从文,还给了他一个三品职位,可这小子倔强,性子像他爹,说了绝不弃戎,也绝不会让他爹丢脸。丫头,你肯定不知道,他现在就在咱们王爷手底下做事呢!王爷可不是一般的器重他。”
“啊?这我怎么不知道啊?”
安夕颜满脸惊诧,这之前,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你自己说说,爹娘,哥哥都是这么个让人一提起就能竖起大拇指,让人钦佩的人物,他们家又怎么会教出你们说的那个刁蛮跋扈的小姐来呢!还有,皇后娘娘很喜欢这个陈静娴,对她比对她自己的亲妹子都要好,逢年过节都必定会派宫里的人接她进去。便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都争气,这才没在龙潭虎穴的京城没被人嚼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那天是我们亲眼见到的啊!”
其实安夕颜也不希望陈静娴是这样的人,她好一些,岑景灏娶了她,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傻丫头,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实,你自己去探探清楚吧!我也就不多说了。”
其实事情的真相,孔嬷嬷昨天已经从岑老太太那里知道了,但她瞒着不告诉安夕颜,是想趁此机会,锻炼锻炼她。这两天,她总无缘无故的头痛,原本身子骨就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她的,更清楚自己熬不了几天。这个时候她就更急了,安夕颜还没长大啊,她不忍心就这样撒手走人。这个没长大,并不是指安夕颜还没来月事,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而是指她的心智,最重要的是智。这偌大的京城,危机四伏,波云诡谲,王爷能时时护着安夕颜,但有时候,危险防不胜防,她得自己学会保护自己,必要的时候,还得反过来保护王爷。今天她硬要拽着安夕颜来陈府,一个是做媒,还一个,是想要趁机让她打开京城的权贵圈子。每一个好似不经意的人物,背后都可能和自家王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得学会如何维持处理这些关系,好让王爷无后顾之忧。马车行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座庄严的府邸面前停了下来。陈府早就得了消息,安夕颜扶着孔嬷嬷下马车的时候,看到府门口有个年岁比自己稍长一些的明媚少女,搀着同样是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等着。安夕颜猜她们就是陈静娴和陈老夫人。另一辆马车上,岑璟妍也和岑老太太下来了。陈老夫人急忙笑盈盈的冲她们迎了过来,但陈静娴却一直面色冰冷。只在孔嬷嬷和岑老太太走到她们跟前了,她才扯出一抹极为牵强的笑意冲她们笑了笑,看得出是极不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