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惩罚（三）很悲情康熙深邃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孕荣：“孕荣，法莫大于人情，你我相交多年，这份情谊，弥足珍贵，虽然你弃若敝履，我却敝帚自珍。所以，我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我依然会给你一个二选一的机会，是命大还是福大，自由老天来定夺！”
孕荣已是心如止水，他淡漠的眸光里，看不出丝毫的惊喜：“皇上请说，臣洗耳恭听！”
哀，莫大于心死！心如死寂的他，并不奢望，康熙还会手下留情，给他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所以，他无动于衷到，连康熙何时把口中的“朕”字，改成了“我”字，都没有听入耳中。康熙：“孕荣，黄泉路上，别怨声载道，说我没有对你手下留情，君王，自有君王有口难言，迫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必须这么做！今日，我为你夫妇二人，准备的这两杯酒，虽然色泽，味道，和剂量一模一样，却是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这也算是我心慈手软，为你留下的最后一条生路吧！所以，两杯酒，一条生路，你夫妇二人，自行选择，听天由命吧！”
孕荣，依旧是面色平静的，令人看不出心底的波涛汹涌：“敢问皇上，哪杯有毒？哪杯无毒？”
康熙眸中，戏谑之色更甚：“哪杯有毒，哪杯无毒，我也不知道，只有倒酒的侍卫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喝下毒酒的人，，郑重承诺，在他气绝身亡之前，我可以再满足他（她）的七个愿望。君无戏言，言出必践，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孕荣握着小安的手，已是不由自主地，握紧，再握紧，那不曾在眼神中泄露的凝重，此时压抑在心中，竟是苦涩，悲凉，哀伤到令人窒息。这样的生路，他该如何选择？人性本是如此脆弱，怎么经得起有心之人，一二再，再而三的摧残呢？他看向小安，自嘲地苦笑道：“你看，原来我们想同生共死，都是一种奢望，老天爷都不肯爽快地成全我们！”
小安巧笑嫣然：“天意难违，我们固然不敢违抗；但是，我们可以事在人为呀！”
孕荣眸光深沉：“小安，怎么这么说呢？”
小安：“孕荣，一生一死两条路，我们选择同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我们依然可以选择同死啊！两杯御赐的毒酒，哪杯有毒，哪杯无毒，，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杯中的酒，可以留给你一半，而你杯中的酒，也要留给我一半。我们可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孕荣深情款款地看着小安，笑意绵远而悠长：“小安，对啊，我们可以生不求同寝，死但求同穴啊！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既然放手，是一种无法解脱的痛苦，那我们就紧握双手，一同向前走吧！”
小安依旧是似水般柔情依依，她坦然淡定的眸光，灿若星辰，皎如明月，哪曾见一丝丝的惊慌失措？似乎，在她的眼里心中，只要有孕荣相依相伴的地方，就是永恒的幸福天堂！孕荣，心满意足地喟然长叹，既然是命中注定，好梦难圆，那就自己的命运，自己来掌握，管它是不是天命难违呢！“小安……”“孕荣……”两个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的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喊出彼此的名字，尔后，相视而笑，俱都从这一声刻骨铭心的呼唤中，感受到了彼此最真挚的深情。孕荣：“小安，你先说！”
小安：“嗯，我们现在就喝吧，别让别人等得不耐烦了！”
孕荣：“好，我听你的！”
看着小安欲迈步走上前端酒杯，孕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旋转身形，分毫不差地，挡在了小安的前面：“小安，别——急……”小安惊诧：“孕荣，怎么了？”
孕荣眸色深深，遮掩了所有的心思，只让绵绵深情，溃堤而出：“小安，我想再好好看看你，将你永远铭刻在心间！”
小安：“我们已经说好了，生生世世，生死相依，结伴同行，你还怕记不住我的样子吗？”
孕荣剑眉轻蹙，宛若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般，惶恐不安地低喃道：“小安，黄泉路，我从来没有走过，我不知道，它是一路坦途？还是荆棘坎坷？所以，我心怀忐忑，怕万一失散，想找回你，是难如登天！”
小安：“不会的，我们会十指相扣，握紧彼此的手，永远不分开！”
孕荣深情地凝视着小安：“可是，我还是想在你的唇上，烙下属于我的专属烙印，这样，天上，地下，人间，你都只能是我孕荣唯一深爱的女人，我可以为我心爱的女人倾其所有，而无怨无悔！”
小安：“放心吧，我永远是你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比你更疼我，更宠我，所以，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被你占据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孕荣笑，幸福而满足，能得到心爱女子的如此肯定，可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啊！他的双眸，承载了满满的柔情蜜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安，将她更紧密契合地，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性感而柔软的双唇，就那么温柔而霸道地，印在了小安的红唇上。众目睽睽之下，小安虽然羞涩难当，却没有拒绝。不容于世俗也罢，流言蜚语也罢，伤风败俗也罢，统统抛到一边去吧，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还会在乎那些俗世的繁文虚礼吗？她的心中，只有孕荣，只有孕荣，只有孕荣啊……孕荣幽深的双眸，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几乎是全身心地，融入到这最后的温柔一吻中。有些事，没有机会可以重来，他想汲取这最后的甜蜜，以便在来世，可以拥有更多甜美的回忆。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他孕荣，情根深种，就是舍不得放弃这怀中的娇人啊！小安情不自禁地，嘤咛出声，感觉胸腔内的氧气，已经严重不足，只差没上气不接下气了。孕荣依依不舍地移开双唇，眷恋的眸光，贪婪地看着怀中女人含羞带娇的绝世容颜，用会令天地万物，都令之黯然失色的深情，沉声说道：“小安，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小安：“嗯！”
孕荣：“小安，好好疼惜我们的孩子，不要让他的生命，因为缺失了父爱，而有所缺憾！”
小安：“嗯！啊？孕荣，你在说什么？”
孕荣此时，却是出手如电，将猝不及防的小安，点上了昏睡穴。看着小安不可置信地，努力睁大痛心疾首的双眸，怒不可遏地瞪视着他，孕荣是万千柔情，依依难舍啊！“小安，我对你的爱，会延续到永恒，所以，你和孩子，不会孤单，因为我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小安怨愤地，不甘地，缓缓闭上了深情而美丽的双眸，柔若无骨的娇躯，瘫软在了孕荣怀中，两行清泪，却是潸潸而下，晶莹剔透的，令人心碎神伤。昏睡前的最后一丝意识，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她，她这一闭眼，便是永远，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她与孕荣，已经是天人永隔，阴阳难聚。心底的悲伤，如波涛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她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成串成串滑落的泪珠，向孕荣阐述拧痛她五脏六腑的，最深情最无奈的悲伤……“孕荣，你是懂我的心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
无声的谴责，在她陷入昏睡前，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只言片语，只能任由自己，再次倾倒向那深深眷恋的温暖怀抱。最后的弥留啊，她贪婪的舍不得放手……整座军帐，寂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忍惊碎这满地凄凉。而所有人，也都明白，风华绝代，惊才傲视的孕荣王爷，接下来要做什么。千古奇观，难得一见，可是，所有人，也都感觉到了，从内心深处，弥漫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和悲伤。兔死狐悲啊！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假戏真唱到这份上，虽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旁观者，也已是心灰意冷，不寒而栗了！伴君如伴虎，果真是所言不虚啊！康熙虽然依旧是面沉似水，可是，眸中，却是震撼不已。以他对孕荣的了解，孕荣能做出这惊世骇俗之举，的确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不应该是一个纠结于儿女情长，而放不开的人啊？但是，他却真的为了儿女情长，可以置生死于不顾！不过，震惊归震惊，康熙还是想看看，孕荣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他那濒临绝境时的最后七个愿望，究竟又是什么？彭心平，依旧是云淡风轻，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没有人，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他内心的波澜壮阔。他的内心，对孕荣，只用了两个字来形容：“佩服！”
孕荣静静地抱着小安，看着她终于在陷入昏睡后，停止了流泪，酸楚的心，有着瞬间的释然。小安，这是我离开时，最好的方式，所有的悲伤残忍，都不曾在你的梦中，留下痕迹，等你一觉睡醒，依旧是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思念，虽然刻骨铭心，但是，它是苦中带甜的，时间越久，韵味越浓，所以，我才会永远占据着你的心，留在你的生命中。小安，我要的，只有这些，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九泉之下，我会守候在轮回的路口，年复一年的等你，直至若干年后，你寿终正寝地来了，我再和你携手同行，在下一世，再做一对情深意重，恩恩爱爱的夫妻……心中，虽然是百转千回，苦不堪言，白皙如玉的俊颜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他抱着小安，缓步走到彭心平面前，恋恋不舍地，将心爱的小安，送进彭心平怀中。“心平，这身轻如燕的娇躯，似弱柳扶风般不堪盈握，以后，拜托你把她养的胖一点！”
彭心平眸色幽深，深不可测：“好，我会的！”
孕荣伸出右手，修长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小安脸上犹存在着的点点泪痕，仿佛怕一不小心，会惊扰了小安的美梦；更怕，这些泪痕的存在，会浸润了小安的心，让她心痛。春梦了无痕啊！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吧，别留下一丝痕迹，让心爱的人痛啊！千言万语，道不尽离情依依：“心平，以后，尽可能让她少流泪，那代表着，她并不幸福快乐……”彭心平：“放心吧，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定会尽力而为，让她永远幸福快乐！”
孕荣笑，好似如释重负般：“我信你，我走了……”彭心平：“小安得你，此生足矣！你——一路走好……”孕荣没有再回答，修长挺拔的身躯，径直走到端着酒杯的侍卫面前，拿起其中的一杯酒，一仰脖，一饮而尽；尔后，再拿起另外一杯酒，没有丝毫的踌躇和犹豫，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再次吞入腹中。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完美的无懈可击，仿佛他演绎的，不是慷慨赴死，而是一场漂亮的战争，而他，则无可争议地，会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