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堂皇的夏侯府里面，一改往日的繁华热闹，横梁墙柱上皆是挂着白绫帆布，入目之处皆是单调的白色。原本应该停着灵柩的地方，已经空了，想必是已经入土安葬了。“阿娘……阿娘……”一个角落里面，传来哽咽的抽泣声，上气不接下气，稚嫩的嗓音已然沙哑，听得人很是心疼。年幼的小女孩儿身着一身孝衣，蜷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双手紧紧地环住自己，可怜又无助。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坠落，砸在地面上，印出一片湿润……“阿娘——”哽咽着嗓音，小渺渺哇哇地哭着：“阿娘……你回来……你回来……”“渺渺以后一定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用功，再也不让你操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很乖很乖的……这无声的呼唤，却并没有人来回应，唯有团团的冷风，从远处吹了过来，带着人身上唯一的暖意都消散。“阿娘……”“渺渺，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就说，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

一道亲切温柔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似春风拂面，带着女人的娇媚，很是和善。条件反射地抬头，小女孩儿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眼眶通红地喊到：“阿娘！”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眼底本来的那一抹亮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就像是原本明亮的蜡烛，却是一下子被吹灭……慢慢地垂下头去，小女孩儿双手环住膝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抽泣，使劲儿地把哭声压了下去。“哎呀，渺渺，真是的，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和我走。”

“你娘亲刚刚死了，这素若阁里面都是阴沉沉的，晦气得很，老爷都说了，这里马上就要封起来了。”

“来，快起来，不要蹲着了，姨娘带你离开这地方……”林姨娘手上捏着丝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一般。那娇艳如同桃花一般的脸上，都是嫌弃……见状，夏渺渺愣了愣，突然有些恍惚。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个总对自己笑靥如花，总是给自己做糕点的林姨娘吗？再想想灵堂之上，林姨娘对自己说过的恶毒话语……“你以为我想给你做东西吃吗，不过是为了在老爷面前，假装我对姐姐的孩子很好而已……”“每日见着你在外面爬树摸鱼，一身脏兮兮跟叫花子似的，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

“哼！还是我的珠儿听话，像是个千金小姐的模样——”…………“怎么还不起来，快点儿啊……”大概是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儿迟迟没有动作，原本面目温柔的女子终于是变了脸色，眉眼之间都是不耐烦。“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你那短命鬼娘亲刚死，指不定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一边说着，林彩蝶一边伸出手去，很是厌恶地要去拉地上蹲着的人，动作粗暴……飞快地往后面一躲，小女孩儿一把抓住那白嫩细长的胳膊，然后狠狠地往下一咬。“啊啊啊——”“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要作甚！”

“啊，松开，松口啊！”

“来人啊，快来人，把这个该死的给我拉开！”

这一声声惨叫夹着尖叫，很快就把一大群下人婢女给吸引了过来。“夫人……”“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看，快点儿把这个小贱蹄子给我拉开啊！”

众人原本都被眼前的一幕别吓傻了，听到这话，赶紧上前，把小女孩儿给拉开……但那女孩儿却像是发怒的幼狮一般，疯狂又固执地闭着嘴，就是不肯松开。好不容易，一大群下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小渺渺给拉开了……而林彩蝶那原本无暇白皙，跟藕段一般的胳膊上面，赫然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深深的牙印泛着青紫色，伤口渗人……看到这个场景，林彩蝶差点儿没有直接被吓晕过去。“啊！我的手！我的手！”

一群下人也是慌了神，七嘴八舌地开了口。“夫人，咱们还是快点儿去找大夫给看看吧——”“是啊是啊，这被咬的这么狠，万一留疤了怎么办……”“是啊，夫人，你看看这血流了这么多……”林彩蝶的理智慢慢地回笼，目光在面前一一扫过，动作轻柔地捏了丝帕覆盖在胳膊上面。“姐姐走了，我也很伤心……”说话之间，语气之中已然有了哽咽：“渺渺这孩子，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也是太悲痛了，才做出如此的事情——”“你们先下去吧，待我再好好劝劝这孩子。”

“对了，这件事情，你们不要告诉老爷。就当做是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还不快下去？等着我赶人么！”

一群仆人婢女犹豫再三，皆是福了福身子，慢慢地告退了……“哎，夫人就是太好心，太善良了——”“是啊，小小姐那一口咬的啊，可真是用了死劲儿的。”

“可不是吗，我看在都觉得疼……”“哎，说实话，要是我平白无故被咬了把你打一口，还被咬的那么狠，怎么可能号这么心平气和的。”

“这心底肯定很生气了……可是你们看看林娘子，还在为小小姐说话呢。”

这边，仆人婢女的称赞夸奖不绝，那边，林彩蝶原本含笑温柔的脸一点点垮了下来，黑沉无比，看上去恐怖又吓人。绣鞋一步一步踏在地面，娇艳的女人眼神凶狠，突然上前，狠狠一巴掌抡了过去。原本站在角落的小女孩儿，竟是被这一巴掌给活活打趴在地面，力度之大，还让她滚出去了好一段距离……不须臾，那原本白嫩的脸颊上面，就像是被煮熟的大虾一般，一下子红了起来，鼓了起来，肿得跟个包子一样。“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咬我！”

“嗤啦——”那原本和善温柔的伪装，在这一瞬间，就像是被捅破的窗纸一般，一下子被撕裂。娇艳善良的女子，一下子变成了张着牙舞着爪的面目可憎的怪物……小女孩儿趴在地面，单手捂住脸颊，眼中都是仇恨，抬眸，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女人。“谁让你骂我阿娘是短命鬼！”

“你还说这个地方不干净，晦气——”“素若阁是我阿娘住的地方，我不准你这样说！”

“呵呵，小贱蹄子，你娘亲都死了，你现在还这么嚣张呢——”慢慢地蹲了下来，林彩蝶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地上的小渺渺却是丝毫不退缩，依旧抬着头，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林姨娘，我们先生前几日刚刚教了一个新的词语，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愣了愣，林彩蝶呆了一秒钟，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话题的突然转变。慢慢地笑着，笑渺渺双手撑在地面，有艰难地爬了起来。站的笔直，和面前蹲着的女人视线水平对视着。嗓音轻柔，小女孩儿娇俏一笑。“林姨娘，你可知，那是什么词语吗？”

没有等回复，小渺渺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人面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