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式举办的毒术赛事。客栈内，李悠然看着云天机刚带回来的皇榜笑而不语，显然并无多少慌张。但云天机则不同，见李悠然毫无紧张之色，他便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两三万人只选出百人进宫，这不分明就是不让别有用心之人浑水摸鱼？灵玉国虽说不尊毒术，但能进百名者哪个不是接近大师？”

望着那如热锅蚂蚁一般的青年，李悠然无奈笑道，“也不用这般紧张吧？是我进宫又不是你进宫，难不成你紧张了就能让我走后门？”

“可是……”云天机欲言又止，憋了很久才说道，“铁柱兄，你年纪尚浅，就算毒术精湛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老一辈毒师，要不我们另寻他法进入皇宫吧？”

“学毒可不是看年岁，你看那乐无伤，当年初涉毒道便已成大师，不过五十年，他的毒术便超过他师傅了。”

李悠然淡淡说道，“我纵然不如他，可好歹也是学过十几年毒，前百名而已，不是手到擒来？”

“真不知你从何而来的自信。”

云天机无奈叹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赛明日便要开始，我们今夜便入城去吧。”

“好。”

李悠然点了点头，然后朝门外走去。云天机皱眉问道，“你去哪里？”

李悠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明日大赛需要自备材料炼制毒丹，我去毒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我陪你一起！”

仿佛生怕李悠然再出什么乱子，云天机连忙起身跟上，两人并肩走出了客栈。与前两日相比，今日的毒市倒是人满为患，毕竟明天就要大赛了，毒师也要储备一些毒株，而其余人也是抱着外行看热闹的心态凑过来。“这便是皇榜的威力啊……”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李悠然不由得感叹，再看那些摊位，所有毒株的价格与前两日相比翻了足足三倍，但即使这样，一些摊位却仍全部售罄。“去那边看看。”

左顾右盼之下，两人看到一处人群较少的摊位，便一起走了过去，可走近一看，却发现碰到了熟人。“摊主，我们又见面了。”

望着眼前的摊主，李悠然微笑地打招呼，这摊主正是前两日赠与李悠然摩柯朱果的那个。但这摊主似乎是个沉闷性子，只是瞥了李悠然一眼，便又低下头来。李悠然也不觉尴尬，看了看摊子旁边立着一个写着“非毒师不卖”几个字样，他低头一笑，嘀咕道，“这摊主真有个性。”

“要什么自己拿。”

一边整理着摊子上被翻乱的辅助，摊主一边低沉说道。李悠然随意挑拣了几株，递给摊主，道，“阁下既然如此摆摊，想来明日是不会去参赛了吧？”

“哗众取宠，有何可去。”

摊主将毒株包好，递给李悠然，“毒术乃是杀人术，救人？可笑至极！”

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意，让得站在李悠然身边的云天机没来由地抖了抖身体。“若我所料不差，阁下应该不是灵玉国之人吧？”

接过毒株，付了灵石，李悠然随口问道，“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告知一下名姓？”

整理毒株的手微微停顿，随即又动了起来，“若是买好了，便自行离开。”

“好。”

李悠然也不追问，点了点头，便与云天机转身离开了。走在路上，云天机说道，“此人当真是古怪的很，做生意还分顾客？这等行径。前所未见。”

“高人总归是有些怪癖的。”

李悠然笑眯眯道，“若没看错的话，这摊主至少也是个大师级别的毒师。”

“大师级毒师？怎么可能？！”

云天机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毕竟毒师本就罕有，大师级毒师更是凤毛麟角，这等人物竟然会缩在一个地方贩卖毒株，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毕竟一个大师级的毒师，其战力足以媲美一支十万人左右的龙渊军了。云天机不解道，“这等人物为何偏偏出现在这，而且还在皇室所在之地，如此之久皇室为何却偏偏没有发现？”

“也许不是没发现，而是人家不想去呢？”

李悠然笑眯眯道，“有句话他说的没错，毒术就是杀人术，而非救人术。”

云天机微微一愣，不解道，“可你先前不是还说……”“精通毒术者，基本都是生性淡漠的孤寡之辈。”

李悠然说道，“纵然毒术能救人，却怎么也没有杀人来的爽利，毒之一道，杀多于救，因此称之为杀人术也不为过。”

“那要是这么说，修炼一道不也是杀人术了？”

云天机道，“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位强者踏足巅峰，又有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

李悠然愣了一下，随即举起大拇指，赞道，“通透！”

……采购完了毒株之后，两人便没再回客栈了，而是直接朝内城的城门走去。毒市在外城的外围，与内城的距离甚是遥远，李悠然与云天机走的不快，在日落西山之际才堪堪到达。而此时的内城外，已经有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等待着登记入城，等排到两人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不得不说天涯海阁做事向来缜密，利用云天机给予的身份，李悠然顺利地混入城中，而到了这里，他们便要分道扬镳了。因为毒师的身份较为敏感，皇室特意从内城划出一片区域供毒师居住，并且由两大临道境强者以及一支禁军巡守，以防毒师作乱。而云天机则是去了天涯海阁在帝京内城的一处据点，等待着第二日大赛开始时再前去观赛。因为人数众多，皇室给毒师安排的住处算不上好，一处小院三个房间，每个房间皆有三四人同住，这倒是让李悠然颇不习惯。“好歹我也是一门老祖，这待遇不觉得跌份么？”

虽然心中这般嘀咕，但李悠然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现在是人人喊打的毒师呢？进入院子，李悠然发现此时已有三人在院中，见他走来，皆是谨慎冰冷地望着他。对此，李悠然倒也不觉奇怪，毕竟明日大家都是对手，而且毒师的手段也极其卑劣残忍，即使深夜放毒，也未必不可。至于那些禁军，他们只管城中安危，哪里可能会管这些毒师的死活？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分明是明月高悬的大好天气，唯独毒师所居住的那片区域，却有着阴云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除去李悠然外，其余三人皆未曾睡去，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其中一人站起身来，走到李悠然的床榻边缘，目光阴毒地看着那熟睡中的中年人，声音冰冷地笑道，“要怪，便怪你自己睡得太死，太不谨慎了。”

说着，他从袖口取出一个纸包，轻轻一拍，便有着一股诡异的浓雾下沉，朝李悠然的脸上笼罩。嗤！两相接触之间，刺鼻的气味便顺着那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尸体”上弥漫到整个房间。另外两人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用修为封住口鼻，目光凝重地看着那人。“你们以为，用修为封住口鼻便没事了？”

那人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奸计得逞的快感。而两人似有所感，抬起手摸了摸脸庞，可手掌刚一触碰，皮肤变霎时溃烂。“啊！”

两道凄厉的惨叫传出屋内，再看去时，那两人已经只剩下一团烂肉与骨骼了。“嘿嘿……哈哈哈！”

剩下的那人放声大笑，丝毫不去顾忌其他人会不会注意到这个房间，因为他知道，在别的房间，别的小院，此事也正在发生。可就在这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让得那人背脊突然一凉。“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李悠然从床上爬起，随手扯去脸上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人皮面具，走到那人的身侧，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这位兄台，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我……”那人一脸惊恐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悠然，却是看到了一张颇为俊逸的陌生面孔。“看来你对你的毒很有自信啊。”

李悠然仍旧慢条斯理，另一只手掌在脸上一挥，又变作了那清寡的中年面容，而另一只手，则有着一股与刚才淋在他脸上相同的雾气涌出，在那人惊恐的目光中，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没过多久，这屋子里便又多了一摊子烂肉，李悠然嗅了嗅，皱眉道，“这么臭啊？这毒傻子才会中吧？”

说着，他随手一挥，那地上的烂肉便被火焰吞没，瞬间被化成了虚无，而房间里的气味，也全然消失。“看来明日，参赛的毒师能剩下六成便已是不错了。”

看了看窗外那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李悠然眼神淡漠，其实从毒师被聚集起来的那一刻起，较量便已经开始。与炼药师不同，毒师之间从来不会讲究什么公平竞争，不论何时，只要他们认定是对手的，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根除，优胜劣汰的法则，在他们身上尤为明显。伸了伸懒腰，李悠然躺在床上，可眼中却毫无睡意，感知敏锐如他，早已将修为散溢到这片区域的每个角落。而几乎每分每秒，都会有人死于非命，这便是毒师的残酷。“死吧，死吧，死的越多，接下来的比赛就越轻松。”

虽然这样喃喃着，可李悠然脸上却没有丝毫欢快之感，长生如他，也像他师傅一般见不惯生死。暗夜之下，一声声惨叫连绵不绝，无尽的毒雾从这个区域的每个小院升腾，化作阴云笼罩。直至清晨，那惨叫声才逐渐平息，李悠然睁开双眼，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这座小院子，原本被安排了十一人居住，可出来时，加上李悠然却仅剩下四人。“几位，昨夜睡得可还好啊？”

李悠然面带微笑地打着招呼，可那三人却明显没有他这般的好心情，冷冷地看了李悠然一眼，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比赛下午才开始进行，你们着什么急嘛。”

略显无聊地撇了撇嘴，李悠然也跟着出了小院。走到小院门口，一缕阳光撒在他脸上，让他微微眯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看着周围院子里走出来的一众毒师，他没来由地感叹道，“这毒术，果真就是杀人术啊……”“可再烈的毒，也还是比不过人心……”一夜之间，死伤过半，比起李悠然的预想还要多出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