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之味是以菊花为主题的新派怀石料理餐厅。在宋子扬与陈立结束了餐桌上的悄悄话后,两个干练的服务生一同举着一个大托盘,来到了亭子里。与传统的怀石料理不一样,主厨宫田树追求的是食物融合后产生的美。他并没有遵循传统怀石料理的方式,按照“一汁三菜”的规格,按部就班地把汤品、刺身、煮食和炸菜一道道地呈上。当服务生把整个大托盘都摆到了桌子上时,付晓雨看得眼都直了!这哪是什么美食,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完全看不出原料的食材被厨师以巧夺天工的技法摆到了一起,把整个花园浓缩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圆型托盘上!要不是知道这是日料餐厅,这个托盘真的可放到展览馆里,当作是建筑模型一般演出!这时候,宫田树从后厨里走出来,来到亭子里。他摆摆手,示意服务生退下,又像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汤勺,准备亲自为四位尊贵的顾客服务。但当他看到付晓雨的表情时,便笑着停下了手,用生硬的普通话像她说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您为何不给这盘美丽的佳肴留下照片的纪念呢?”
付晓雨心里的小九九被宫田树巧妙地说了出来,心里一阵舒坦,便心安理得地拿出了手机拍个不停。陈立看在眼里,心里一阵藐视:这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啊!宋子扬看到了陈立的目光,他明白陈立的想法,心里一阵的反感。不过现在是用人之际,他不想跟陈立闹翻,但也不希望他看轻付晓雨。心里想着,得找个机会让晓雨在陈立面前表现一番!在付晓雨拍完照后,宫田树终于开始了他的表演!小巧的汤勺探进了那浓缩花园的“池塘”里,舀出了清水一般的汤汁,刚好装满四碗。许云举起了汤碗,先探出鼻子去闻了一闻:“鱼!潮汕地区的鱼饭、粤西地区的一夜鱼、还有河豚!还有……还有什么?这汤里还有什么?”
宫田树笑着答道:“前三种都猜对了,就差一个鲥鱼。”
“鲥鱼?不可能!”
许云的眼瞪得像球一般的圆:“野生鲥鱼早就绝迹了!而养殖的鲥鱼不可能有这鲜美的味道!你这鲥鱼是哪来的?”
宫田树把盘中剩余一点汤汁装到自己的碗里,一口喝下,露出了回味无穷的表情:“许君,你们太讲究野生和养殖动物间的区别了。本质上,野生鲥鱼和养殖鲥鱼都是同一个物种。只要有足够大的培养池、建立起对江河的模拟微生物系统、在鲥鱼不同的生长阶段及时调整养殖用水的盐及各种矿物质的成分,那么在养殖池里,一样可以养出媲美野生的鲥鱼!”
许云疑惑地问道:“那这样的养殖成本必定是天文数字吧?”
宫田树拿筷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对于美食而言,不存在天文数字。曾经有人在普通的拉面上加片没有味道的食用金箔,便把拉面卖出了天价。食客连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都会买帐,更何况是真正美味的美食?”
宋子扬对宫田树关于美食的理论表示很感兴趣:“宫田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就肯定有人会为其埋单?”
宫田树朝宋子扬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年轻人说得非常正确!我们国家……不!是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里的美食行业都走进了一个误区,日料讲究原汁原味、中华菜讲究传统的传承、法国菜讲究高贵的仪式感,新派菜讲究技巧上的创新。但事实上,他们全都没有意识到为厨者的真正本质!那就是,让食物变得更丰富、让味道变得更好吃!”
付晓雨疑惑地向宫田树问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又为自己的食物设计了如此复杂的摆盘?”
没等宫田村回答,许云便为付晓雨解释了她的疑问:“这个看似纯粹为了好看而做的摆盘,其实暗藏悬机。汤品灌在在盘子的中央,可以慢慢地渗透进周边做成了‘地面’的菌类与铺成了‘路面’的小米杂粮中,这些食物能吸收汤汁的鲜,使味道得到升华。而被装扮成树木的是……黑毛乳猪,对吧?200度低温炙烤过的黑毛小乳猪腿在烤完后立刻插上了盘子,让里面被融化的脂肪渗透下去,给下方的主食起到了保温的作用,还有……”宫田村笑着阻止了许云的进一步解说:“许君,这盘料理的佳,一天一夜也说不完,我们还是让大家先作饱腹吧?”
许云尴尬地笑了笑,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解说,重新举起了汤碗,把鲜美的鱼汤一饮而尽!看到大家都开始喝汤了,付晓雨也跟着端起了汤碗。看着这清澈的液体,实在不像是鱼汤啊!但一口喝下去,那沁人心扉的鲜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味蕾,全身上下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感觉所有的毛孔都开放了,整个人是无比舒爽!这鱼汤实在是太鲜美、太好喝了!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整碗汤,她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汤碗,心里尽是意犹未尽。想着这碗只应天上有的鱼汤,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关于这碗汤的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我还想个问题想问……”宫田村点了点头:“漂亮的姑娘总是能得到她应该得到的答案,这位美丽的小姐,你问吧!”
付晓雨不好意思地问道:“鱼汤不都是深灰色或者奶白色的吗?为什么这汤却是清澈得如同清水一般?”
这道问题,却是被宋子扬抢答了:“听说过国宴菜‘开水白菜’吗?在熬汤的时候,不断用鸡的胸脯肉吸收掉汤里的杂质,便可煮出清澈透底的汤了!”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四个人无论是味蕾还是视觉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宫田村早已回到了后厨工作去了,留着一个服务生为宋子扬四人沏茶。这是餐桌,明星级厨师许云自然是闲聊中的话题发起者。他一边给宋子扬三人讲着各种美食典故,时而幽默、时而精深,听得三人沉迷不已。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从花园边上的排屋里传来,打断了他们的饭后闲聊。听到这叫骂声,宋子扬皱起眉。下午他才听到过那刺耳的叫骂声,所以立刻就认得,那个叫做阿曼达的千金大小姐开始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