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芸起身,随手拿过姬彭山腿上搭着的小被子,继续开始忙碌。她随口道:“没事别听旁人说瞎话,都是逗小孩儿玩的。好好罚站,等会儿把菜挖了洗了。吃了午饭,继续站。想要新被子,去找你阿奶说。”
李素芸单纯觉得,自家女儿想要一床新的小被子。倒不是对孩子不信任,认为姜瑶瑶说的是假话,只是游方的骗子太多,最喜欢骗小孩儿。年纪小的孩子,最容易因为没有辨别能力出事。今日这三个小家伙去墙根挖东西,直接上手去摸,脏不脏倒是次要,有没有毒,会不会有脏东西,才是重点。正常人谁会把玛瑙银子藏在墙根下的泥土里?难保有人不安好心,在上头下毒。那木盒子腐败已久,不知道埋了多少年,早已破了大洞。就算没有毒,难道里头就没有蝎子蜈蚣那些毒物,把盒子当窝?就算没有毒,也没有毒物。这处宅子名声不好,牙人讳忌莫深,就连官府的衙役都不愿意多留,足以见得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情。家里没有做亏心事,不惧怕那些魑魅魍魉,可终究心中打嘀咕,有几分忌讳在。无论是怪力乱神的遐思,还是怀疑有毒的谨慎。家里三个女眷,今日出奇地想法一致。姜瑶瑶与大小花这顿责罚,完全是她们之间的默契,不会阻止,不会留情,一定要让这三个小家伙长长记性。姬彭山有些郁闷。那盒子可不是什么脏东西,是他的童年记忆。他将童年埋葬,走上一条不归路。现如今,一事无成,物非人也非。这片满是童年记忆的宅院,易了主。就连他年幼时,戴的玛瑙,玩的琉璃珠子,过年得的压岁钱,都被人嫌弃。头发花白,一副垂垂老矣模样的老头子抱着黄狗,伸手又去摸猫,想要用毛团团慰藉自己低落的心情。黑猫毫不留情一爪子挠过去,冲到姜瑶瑶身旁,身子盘成一个圈,用尾巴将她的脚盖住。“喵呜~”阿犼蹲在姜瑶瑶肩膀上,仗着旁人看不到自己,一个劲地撒娇卖萌讨要昨日得的桂花糕。“阿犼要嘛,阿犼要嘛~主人给阿犼吃嘛~”昨晚那块桂花糕姜瑶瑶掰了一半吃掉,剩下的放在了玄牝空间里,阿犼撒娇一晚上,连带今日的小半天,就为了一口桂花糕。姜瑶瑶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这些东西,若是自己不给阿犼,阿犼吃了也无用。这让她对阿犼的存在,更多了几分认知。如果说玄牝空间是一个庙宇,那么如今能够自由进出玄牝空间的她,就是拿着钥匙的庙祝,阿犼的存在更像是庙里供奉的泥像。而旁人诚心实意赠与的东西,就是香火。只有她这个‘庙祝’安排了上供的香火,泥像阿犼才能享用。阿犼要仰仗她,才能满足口腹之欲。当然这只是猜测。这份猜测结合阿犼的日常表现,基本接近真相。随着时间推移,姜瑶瑶渐渐对阿犼少了几分防备,连带着对玄牝空间放心许多。站了约莫半个时辰,姜瑶瑶和大小花就被指派干活。需要做的工作是挖菜、择菜,用水井旁边木桶里晒得微热的水洗菜。姜瑶瑶虽然七岁,骨子里却是个二九少女的灵魂,这些事情做得游刃有余,如果不是阿娘拦着不让她搬个小凳子站在案板旁切菜,她有信心做一顿四菜一汤。可惜,阿娘不让。年仅五岁的大小花干活就有些狼狈吃力了。两个小家伙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被三婶王梅花提着,剥了衣裳,换了一身更旧衣服。三婶一脸嫌弃地将脏衣裳丢进盆里,先泡着。小黑躺在新做的摇篮里吐口水泡泡,王梅花趁着空闲,将皂角处理好。皂针是一味药材,皂角可以洗衣裳,皂角里的皂角米可以吃。一篮子不算多的东西,被她手脚麻利地分类整理好。姜老太在一旁看着,发觉三儿媳的确没有碰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围着三个孙辈打转。大花拔萝卜,留了半个在土里。姜老太嫌弃地踹他屁股。小花择韭菜,留下的韭菜没有扔给鸡鸭的多。姜老太嫌弃地拍他脑袋。姜瑶瑶倒是择菜洗菜做得不错,姜老太顺手拍拍她的脑袋,自以为算是鼓励,转而去看年纪最小的孙子小黑。小黑人不如其名,是个颇为白净的奶娃娃,睡醒了没人搭理也不哭,自顾自吐泡泡玩。老太太伸手,想要拍拍小孙子,又猛地停住。罢了,过几年再拍。吃过午饭,姜瑶瑶和大小花一人一大碗清热解毒的茶水,而后继续罚站。姜瑶瑶将剩下的半块桂花糕给了阿犼,阿犼缩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哼哧哼哧吃点心。不大的一块点心,硬生生被它吃出山珍海味的架势。黑猫蹲坐在墙头,以王者的姿态巡视领地,黄色的眼睛看了眼阿犼,很快移开。切,傻子一样的四脚兽。阿娘上午拆了被褥,用皂角水浸泡,下午需要做的便是清洗晾晒。若是时间富裕,拆下来的被里被表晒干,便能缝上几床被子。姜瑶瑶靠着墙根,脑袋上顶着破碗看阿娘忙碌,今日天气格外好,不一会儿她便昏昏欲睡。小花早已经东倒西歪,手里抱着碗,坐在墙角靠着发呆。大花倒是坚持,站得笔直,咬牙闭眼,脸憋得通红。“抽……抽筋了。”
姜瑶瑶睁开眼,捏着大花抽筋的腿好一番忙活,后者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最后三个人一起靠着墙角发呆,身穿补丁衣裳,手里捧着破碗,那模样像极了城墙下乞讨的乞丐。姜老太午睡醒来,随手一人给了一拐杖,走到晒着被芯的竹竿前,用拐杖敲打被芯。一打下去,尘埃四起。庄户人家尘土多,被褥的确算不上干净。姜瑶瑶捂着鼻子凑过去,将上午说给阿娘听的那番话,重新说给阿奶听。“天冷?”
姜老太皱眉,目光上下打量姜瑶瑶,质疑道:“你在哪里看到的骗子?”
哪里有什么骗子,只是胡诌出来的一个高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