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不等昭昭帮忙,被吊在大殿梁柱上的那个小女孩已经自行割断了绳索。 从半空中猛地坠地,这小女孩没喊一声痛,拍拍身上的土就跑到了昭昭身旁,张望玄衣男子飞出去的身影。 “他死了吗?”
见院子好几棵树被撞断,断裂处还有业火红莲伞烧灼的痕迹,小女孩崇拜地哇了一声。 她生得瘦弱,头发枯黄,脸颊微凹进去,愈发显得那双眼黑亮且大,望向昭昭时,漆黑眸子里全都是昭昭的身影。 “太厉害了!姐姐师从何门?修为什么境界?可有收徒弟的打算?”
昭昭还未平复情绪,好一会儿才道: “……方才,你说此人是来埋伏杀你师尊的?那你、你师尊呢?”
小女孩嗓音清脆答: “老头子一早就不见人影啦,他有些老人家的痴呆症,记性不好,三天两头地不见人影,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过几天他就会自己回来啦。”
昭昭脸上血色尽褪。 “……恐怕,等不到他回来了。”
小女孩歪歪头,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被砸出一个窟窿的屋舍内,脸色阴沉的玄衣男子跌跌撞撞地起身,隔着空中漂浮的尘埃与昭昭对视。 “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器。”
玄衣男子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迹,眯了眯眼: “但就算法器再厉害,你该不会以为这样的把戏还能玩第二次吧?”
悬殊的实力差距令昭昭浑身血液凝固。 躲在昭昭身后的小女孩探出个头,奶声奶气地挑衅: “你别嚣张!姐姐待会儿就把你的狗头拧下来,也挂在房梁上吊着!”
说完她就用一种极其信任且期待的目光看向昭昭,等着她大显神通,一解心头之恨。 然而—— 昭昭后退了一步。 小女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除了抱着她大腿的小女孩,身后还有一个挂在屋梁上晃悠的小男孩。 御风符还有十几张,应该够用。 昭昭深吸一口气,一手抱起身后的小女孩,再一手用锋利伞沿割断绳子,接住掉下来的小男孩,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殿后的窗户翻出去。 “别回头!跑!”
掷出的两张御风符贴在两人背后,虽然事发突然,但被昭昭丢出去的两个孩子都没有乱了方寸,立刻手牵着手朝前奔去。 昭昭也紧随其后,撒腿狂奔。 虽然跑不一定能跑掉,但真打起来他们一定死路一条! 然而,还没等昭昭乘风飞出多远,她就已经听到身后有人追来的动静。 更令她感到大事不妙的是,她的四肢百骸,似乎传来了异样的变化。 ……是她刚才一股脑吃下去的那些丹药! 师岚烟将丹药给昭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这些本就是修炼初期的基础丹药,所以她压根没有同昭昭过多解释什么。 只说修炼之初,凡人需服下这些丹药涤荡浊体,让大道之气顺畅的在体内流转运行。 但师岚烟没告诉她,这个过程竟然如此痛苦! [——小姑娘,丹药虽好,可也不能当成糖丸乱吃啊。] 老者慈祥的嗓音蓦然响在脑海之中。 疼得几乎要从云端一头栽下的昭昭有些恍惚,几乎以为是自己濒死前出现的幻觉。 但这声音很快又道: [跟着我念——] [真正至元,纯阳一气,太元合体,大道同心。] 老者的声音仿佛冰水注入灵台,令快要沸腾的大脑清醒几分。 痛得浑身骨骼都在吱嘎作响的昭昭,断断续续地跟着念了一遍,一遍不行再念一遍。 光念无用,那就将字句揉碎,一个字一个字的领悟。 在后方追击的离风望着前方少女的身影眯了眯眼,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 这深一脚浅一脚,东歪西撞的模样……该不会是连御风符都不会用吧? 太古怪了,昆吾仙境的弟子,还有这么弱的? 但离风并未深究,他的目标是云麓仙府的掌门,可不能让那两个人质跑掉。 眼看御风符的力量快要耗尽,少女的身影越飞越低,不断撞上山林里的树枝,离风终于一鼓作气地逼近。 “哼,这次看你还怎么偷袭……啊!”
做好准备迎战业火红莲伞的离风完全没料到,这一次偷袭他的并非是昭昭,而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的白发老翁。 须发尽白的老者笑意和蔼,下手却黑,一掌便将他重重击落入地。 轰隆! 竹林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离风咬牙切齿:“你果然是决明子……” “呵呵呵。”
老者短促地笑了几声,捻了捻胡须俯瞰着地上的离风,“少年可是找错人了?老朽乃云麓仙府的掌门明决道人,可不是什么药草。”
“管你承不承认,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救人!否则就别怪我屠了你的宗门!”
明决道人看着地坑里挣扎爬起的离风,转头看向刚刚落地的昭昭。 “小姑娘可缓过劲了?”
这是方才在她脑海中指点她的声音。 浑身仿佛蜕了层皮的昭昭虚弱点头,奇经八脉已经被冲开,所谓大道之气在体内运行的感觉,她也已经体会到了。 这老者,应该就是云麓仙府的掌门。 太好了。 有掌门在,无论如何都安全了…… “嗯,既缓过劲来,就请小姑娘你上吧。”
昭昭:? 对上昭昭无比震撼的目光,明决道人想了想,恍然了悟了什么,上前给昭昭疗伤。 幽绿灵力笼罩周身,方才冲破经脉带来的余痛被一一抚平。 明决道人满意微笑:“好了,现在你可以上了。”
昭昭:??? 昭昭:“我不行!我上不了!我是个凡人啊!”
“刚才是凡人,不代表现在也是凡人,”明决道人慈祥地看着昭昭,“能这么快就筑基成功,小姑娘,你天赋不错,不必谦虚。”
“……可是您才是一宗掌门!”
昭昭看着那边用吃人视线盯着他们的玄衣男子,头皮都要炸开了。 鹤发白须的明决道人这时候还能呵呵笑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云麓仙府修神农道,只擅治疗,不擅打架,一般主打一个以和为贵。”
“…………” 这不对! 云麓仙府怎么会是修神农道的呢! 昭昭在这一刻脑子飞速运转,一幕幕画面急速掠过。 但无论她怎么回忆,那位曜灵仙子所在的云麓仙府都应该修剑道的宗门才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小姑娘,我可坚持不了太久呢。”
明决道人催动灵力,地面生出无数藤蔓,如牢笼将离风困在其中。 但如他所说,神农道的修士不善战斗,藤蔓逐渐被撕裂,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男人就能挣脱。 但昭昭此刻已陷入更大的混乱,完全无法冷静应敌。 “先别急……让我捋一捋……捋一捋……” 那个预知梦应该不会有错。 这位掌门应该也是货真价实的掌门。 在诛杀天枢道君前,那位曜灵仙子曾字字泣血,控诉天枢道君屠她满门之仇。 又道她这些年,勤修苦练,为速成功法九死一生深入秘境,在加上同伴的呕心沥血,甚至付出生命为代价,才壮大宗门,有了与他一战之力。 修士容颜常驻,所以昭昭怎么回忆,也辨认不出曜灵在梦中诛杀谢兰殊时到底是何年纪。 “掌门,请问你们云麓仙府……可有一位叫曜灵的女弟子?”
明决道人微笑答: “当然有。”
昭昭眼中亮起几分希冀。 “就是你刚才救的那个小女孩啊。”
昭昭:“……”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昭昭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老天爷,这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命中注定能杀天枢道君的天命之女,那得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百年? 还是千年? 她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小姑娘,他真的马上就要冲出来了,再不帮忙,待会儿咱们都得死。”
昭昭欲哭无泪,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业火红莲伞: “我也不想死,可我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我能把他怎么……” 就连昭昭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与方才第一次撑开伞的感觉截然不同,昭昭只是轻轻一挥,瞬间,便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顺着经脉,仿佛被吸附一般朝着伞涌去。 与此同时,离风也终于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区区藤蔓也想困住我妖族,未免也太小瞧——” 砰! 离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妖族悍将,竟然被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第二次偷袭! 还是被一把伞抡晕的! 简直……不讲……武德……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男子轰然倒地,彻底晕了过去。 确定对方是真晕过去了,明决道人速度极快地用捆仙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直躲藏在林深处的两个孩子也终于探出头来。 小男孩怯怯问:“他死了吗?”
小女孩答:“笨蛋,死了肯定就埋了,捆起来肯定没死。”
“那……那他要是醒了怎么办?”
“怕什么!这个厉害的姐姐会再把他抡晕的!”
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明决道人笑了笑。 回过头,布满皱纹的一张脸上露出真诚的谢意。 “今日多亏小姑娘你了,否则我们宗门可真是凶多吉少。”
他凝望着还有些发蒙的少女,问: “不知你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昭昭怔怔看着眼前的老者。 她的思绪还未从战斗中镇静下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者仍用那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目光安静看着她。 过了许久,明决道人噙着几分笑意道: “无处可去的人——” “要来老朽的宗门歇一歇吗?”
- 月照金顶。 三十三宫离恨天寂寂无声。 轻纱漫舞的空荡大殿,角落里燃着佛手柑与降真香混合的香料,千枝灯的烛火噼啪燃烧,映出一旁打坐入定之人的清冷轮廓。 眉间拢起沟壑,他似是陷入了梦魇。 黑暗的。 冰冷的。 无法呼吸的。 ——轮到钟离氏的孩子了吗?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 ——好痛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都是骗子!杀了他们! 无法躲避,无休无止。 宛如游魂般的存在不断在他识海深处盘旋,自他出生以来,便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 他原本早已习惯了这些层层叠叠的呓语,只是离开修界太久,让他几乎忘记了这每月一次的例行折磨。 声音比以前更吵了。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习以为常的折磨变得有些难以忍耐。 意识不断向下深潜,想寻找一个清净之地。 ——道君,拿起你的剑。 ——道君,昆吾未来千年万载,都要靠你了。 ——道君!莫要迟疑!切不可优柔寡断! 不是这里,也不是那里。 被放逐的意识沉沦在千年岁月中,终于在黑暗中窥见一线光明。 是这里。 ——谢兰殊! 少女清甜的嗓音划破沉郁黑暗,纷杂的呓语瞬间销声匿迹。 ——谢兰殊,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 那样甜腻的、娇憨的话语。 作为天枢道君的意识,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心态审视着属于谢兰殊的记忆。 ——为什么你看上去总是有这么多心事? ——兰殊,怎样才能让你多笑一笑呢? 染了熏香的袍袖如羽翼将少女笼住,怀中的少女尖尖的下颌抵在他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是这样不就只是我在单方面占便宜吗? 天枢道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传来闷闷的低笑。 那样温厚的、发自内心的笑声,竟像是平生头一次般陌生。 ——昭昭。 ——昭昭。 他不断的念着这个名字,涌动着欲念的血液在微微沸腾,又像是沉入了起伏的弱水。 敞开的纸门吹来落花,柔软的花瓣被压得褶皱不堪,混乱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春夜,交错的呼吸拉长成近乎永恒的一瞬。 ——这样就好。 他低声说。 ——就这样,一直一直,陪着我吧。 空荡荡的躯壳里,被填满的不知是记忆,还是爱意。 意识在此间沉溺,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竟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门外有人来禀: “道君,灵山来人,说是昨夜扶乩,天有异象,要求见道君。”
“知道了。”
纸门被哗地一声拉开,天枢道君眉头微蹙。 弟子见道君面有不虞,不知做错了何事,低声道: “道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声音小些。”
他并未责怪,只是放低了声音,“莫要吵到——”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莫要吵到…… 吵到什么呢? 那弟子悄悄抬眸,只瞧见天枢道君捏着被角,似是一副要给什么人掖被子的动作。 可他身旁,哪里还有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