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笑。“看起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未亡人给人打印记,不是光弄一个吻痕就可以的。未亡人给人打上印记的方法是,跟对方zuo爱。那天晚上你对我干了什么,还记得吧。”
尽管刚才一直在嘴硬,但是我内心慢慢相信了她说的话。一些事情慢慢地在我心里浮现出来: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时,那仿佛飘过来的声音。她苍白的脸色,僵硬冰冷的四肢;那天早上我吃包子时,老板说我晚上是一个人回来的。但我是带着潘云一起回来的,我知道。那只能说明,包子铺的老板只能看见我,看不见潘云;……“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特别的饿?”
潘云问我。我深陷恐惧中,以至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来回答她。我想起我那个狼吞虎咽的梦,当时确实是饿死我了,从小到大第一次那么饿。“你觉得饿就对了。阳间的人和未亡人zuo爱,都会消耗很大的阳气,食物可以补充阳气。”
“不,不是,不是……”我摇着头。“那天晚上,我醒了之后梳头,你从我背后路过,你看到了什么?”
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从她背后路过,她对着镜子在梳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画面,但是当时我已经深度醉酒,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潘云从包里拿出了一面化妆镜:“你过来,看一下。”
我走过去,看见了镜子里的潘云。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吓得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孤独地躺在自己酒吧冰冷的地板上。我四肢无力,嘴里有一点发苦。该不会是苦胆被吓破了吧?昨晚潘云给我看她的梳妆镜。镜子里,不是潘云的正面五官,而是潘云的后脑勺。到了后来我才知道,阳间的人照镜子,照出来的是正面。未亡人照镜子,照出来的是背面。也许因为,他们本来就活在世界的背面吧。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拿到了舅舅的遗产,只是想无忧无虑地开间小酒吧过日子,我并不想跟潘云这种“未亡人”扯上关系。潘云的目的是为了找人,而她要找的那个人,据她说会在这个酒吧里出现。那这家酒吧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找了个镜子照了一下,脖子上的淤青一点也没有消退的意思。我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酒吧。我要去找冯叔,我不玩了,这个酒吧太邪了。我当初掏了五万块钱,我想好了,只要他能还我三万就行。到这份儿上,我还在打钱的算盘,真的是过去穷怕了,卧槽。冯叔住在我市最老旧的小区里,从外面看,他家的单元楼都快摇摇欲坠了。门口的野猫一群一群的,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灰暗色的眸子里,阴郁闪烁。敲开门,冯叔让我进去。屋子里全是灰色和黑色的东西,家具,衣服,家具用品等等,整个房子里没有一点暖色系的存在。空气里袅袅地飘着一股檀香的味道。“冯叔,我家里突然出了点儿事,这酒吧是没法再干下去了……”我满口胡编。“嗯,嗯。坐下,坐下吧。”
这老头倒是四平八稳。我惴惴不安地在冯叔的侧面坐下。他的眼睛没看我,而是看着对面的墙。我也看着对面的墙,十几秒过去,我俩谁都没说话。我忽然觉得这老头儿也有点不对劲,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是“飘”过来的,和我第一次跟潘云说话的时候一样。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冯叔,家里这事儿这么着急,以前我也没想到,这样,那五万块钱,你退给我三万就行……”老头儿打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叠钱来放在桌子上。“五万,数数。”
“冯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愣了。“胡俊才,钱我一分都不要。可是,简音酒吧已经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这老头儿本来病怏怏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度。“简音是你的,我是承包的,现在我不干了还不行吗?”
我隐隐感觉到不好,但是嘴里还不放弃。“她去找过你了吧?”
冯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了我一句。“谁?”
“你自己知道。”
“……”“其实那天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她曾经找过你。我看见你脖子上的那个印儿了。”
“你……你也是……”“对,我也是未亡人。”
我眼前一黑。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未亡人和未亡人也不一样。”
冯叔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没离开阳间,有很多原因。潘云是为了找人,我是为了做生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酒吧要在十字路口了吧。”
小时候我爸带我去给先人烧纸,都是挑一个十字路口。据说只有在十字路口烧纸,阴间的人才能收到。“十字路口是阴间和阳间的交界处,人来鬼往的,酒吧开在那里,生意才会好。”
冯叔说:“这回你知道为什么第一天一个人都没有了吧。”
我忽然明白了,“简音”酒吧是专门接待阴间的人的酒吧,难怪那么多正常人看都不往里面看一眼。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怪不得酒吧的名字……”“没错,你倒过来念一下。”
简音,音简。阴间。